柳尘晴双目晦暗不明,视线紧紧凝在他的身上,秀眉微微皱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哪一步开始去做,甚至穆后在这事上到底打算如何做她都不知道。
突然间,她觉得有点茫然和愤怒,是对局势不清楚的茫然,是对自己任人摆布的愤怒,她不想失去这主控权,这样让她很不喜欢,这样会让她觉得她于穆后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招架,她讨厌这样。
见着她紧攥的双手,胤轩剑眉不着痕迹的轻扬了扬,修长的五指忽的握上她的拳头,掌心中那只小手的冰凉让他指尖颤了颤,他微笑,道:“没事的,我会派人密切保护五弟出了边境,即便到时候父皇追究起来,也未必会治五弟的罪。”
他的话听来尤为让柳尘晴本是紧绷的身子有了些松弛,她转头看着他,一抹算是勉强的笑回应了他的一番话。
这番话是来哄她的,根本就没那么简单,欺君罔上本来就是灭九族的,更何况与那阴晴不定的老头打交道过来的她又怎么可能觉得那老头会放过年幼的胤志。
“这两天,宫中的谣言传得甚多,我怕,皇后娘娘是打算跟我打武德妃这牌了。”柳尘晴沉吟着,羽睫微阖着,头垂得很低。
她想告诉胤轩,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先机了,现在武家的所有底牌都在穆后手里,随时扔出,武家包括胤志,都会完的。
胤轩伸手拍了拍掌心还不松开的拳头,纤长的手指轻柔的将她的五指展开,一边凝神掰着她的五指,一边笑说:“她现在在布一个局,只要她想抓的鱼没进网,你又何必担心她收网呢,一个武家,现在可不能满足她了。”
五指张开,胤轩看着,剑眉淡淡蹙起。细纹遍布的掌心处,有着五个很明显的指甲印,冒着丝丝鲜血,顺着周遭细小的纹路蔓延着。
听言,柳尘晴的目光闪了闪,看来,这个男人与她所想的是一样的,穆后的目的,是她柳尘晴,或者整个柳家。
看了一会,胤轩很是自然的将她的手放下,伸手整了整未沾灰尘的衣衫,道:“我先离开了。”
柳尘晴就这么坐着,看着他的身影跃窗而出,唇线抿了抿,低低呢喃道:“皇后娘娘,既然你已经布了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由于胤轩半夜的来访,导致柳尘晴这一觉可是睡到了近午时才醒了过来,简单的把早膳当午膳的吃了,再过去了徐氏那边看了下,便一路往着人流聚集的花房而去。
之前流言的事柳尘晴亦是无意间从这贵妇小姐中得知的,继而是自己那屋的几个奴婢,现在她过来,无非就是想知道,穆后今天又给这些人添了如何的谈资。
谁知前脚刚踏进花房的门槛,迎头就撞上一个妇人,她神情一愕,踏进去的前脚本能的收回,作势往边旁退了退。
谁知这妇人一面惊慌之色,硬是不顾体态,大步直往这来,见着她也不知是来不及停步还是真赶着急事,步子压根就没慢过,眼睛也没注意近在脚前的门槛,就这么直直的往前栽了下去。
妇人哀嚎了几声,双手撑地而起,一张慈和的面庞上一脸愁苦焦急神色,也不顾颊边几道擦痕,起步踉踉跄跄的往着柳尘晴来时的路跑去。
柳尘晴不禁在心底自语问道,何事竟赶得那么急。
才这一想,花房里传出几声叫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头跑了出来,脚速丝毫不逊于之前快如豹子的妇人。
闻声望过去,就见到两个身穿着宫装的宫婢边跑边叫唤的跑了来,嘴里喊的都是重复不变的三个字:“武夫人。”
武字着实让柳尘晴心里震了震,兴许是因为武德妃的事,让她格外对武姓很是敏感,正想着空档,她眼前就唰唰跑过那两人的身影,待她想拦人问清楚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了。
昨晚,胤轩说过,皇帝自己提拔了一个兵部侍郎,是武德妃的,如果说皇帝打算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武家,那么这次的避暑,恐怕这个侍郎也是有来的,这个武夫人无疑就是那个侍郎夫人了。
看来真的出事了,柳尘晴双眼看着还未踏进的花房,两侧含苞待放的秋菊,还有那不远处悠悠飘来的莲香,都应是无比让人觉得轻松,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窒息。
武家出事了,且是出得不轻。那个被皇帝提拔上来的侍郎大人被以宇文大学士为伍的一众老臣联名上奏,参了一个受贿罪名,然而这不是普通的受贿,居然是一相买卖军队的勾当,着实给了当时信誓旦旦保他上位的皇帝一个大大的耳光。
为此,皇帝是极其愤怒的摔桌立案,判了侍郎一家午门斩首,压根就没理会张口喊冤的侍郎大人。
过午本是明媚的日头却转眼乌云盖顶,站立廊下的柳尘晴听着远处天牢敲击的声声催命鼓声,眼睫阖上,思绪飘到那日大雨下嘶声哭号喊冤的亲人,耳边似有若无的响起刀刃化开人颈项处那轻微摩擦声,继而断开颈骨,毫无阻挡的将头颅分开,那绽开在雨中的血色梅花,晕开了她近乎空白的脑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上廊上的扶手,气息有些乱,一张小脸煞白,喘着气问着身后的宫婢:“怎么没有鼓声了?”
宫婢很是惊讶她这不着头的问话,缓了一下才回道:“柳小姐,这鼓声一炷香前就没了,怕是时候到了,这刀子已经落了吧。”
原来已经过去了,柳尘晴唇线抿得很紧,午时武夫人的慌张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现在却已是不见了人。
兴许是气氛太沉静了,她身后的宫婢有些受不住,张嘴继续说道:“听说午时皇上当堂下旨的时候,原本病情好转能下地的武德妃是闻讯就跑到金銮殿去为侄子一家求情,听了旨意可是直接晕了过去,刚好的身子硬是又糟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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