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市也就一个镇子大小,如今却已挤满了人。舒悫鹉琻行走的路上便是前往特级书房——专供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也是熙熙攘攘,却不显热闹。人人正襟而行,面色严肃,神情紧张,步履严谨。
梨霜沿路扫了一眼,跟着就进了小梅花。日中市总共两间客栈,一家是沈家的,一家是秦家的。如今很是爆满,以至于梨霜一行晃晃悠悠进了雅间的时候,还遭了不少人的目光洗礼。
沈连城竟已到了,与此同时南霁云兄妹姐弟几个和云硕自然也是早早到来,毫不客气的占了小梅花,也就给梨霜留了一间房。
谁想还没等安得广用武力解决一切,锁尧山,来人了。
来的正是,尧无双。
尧无双一身鲜艳袍子,轻盈步伐,温和眉眼,单枪匹马的在一片庆贺声过来,他抱拳一礼,对的正是安得广和神仙大夫。
“安大师,神仙前辈,如今此处地方狭窄,叔父特命无双,来请二位前辈往锁尧山一聚。”
“那可不敢,你们家不是不准人进去么,如今你还没结婚我们就进去,可不敢,太打脸了。”神仙大夫却率先开了话筒。“丫头,你说是不是?”他指的是一旁一身少年妆扮的梨霜。
“嗯?一切听安师父的。”梨霜这时却看见了逢春法师,在二楼边上坐着,正遥遥对自己一笑,举起杯盏。
“锁尧山欠了老夫样东西。”安得广的语调不紧不慢,阴冷的目光却直视尧无双,“小子,看仔细,老夫身边这几个人好生招待,否则别怪将来下不了台面。”
“是。”尧无双只得撇嘴笑笑,再行一礼道,“前辈,请。”
安得广就在一片世家贵族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直奔锁尧山。
锁尧山不大,可也不小,起码容纳个几千人的吃住是没问题的。这一处按着地形将整座山分为了三层,最外层是客房,专门招待有本事的人和自家子弟随便居住的,第二层则是尧家大部分子弟包括家主少主等人住的地方,最里层,这既是世人真正向往的地方,也是无数锁尧山儿郎既恐惧又欢喜的地方,因为做成了事可以去书谷进修,做错了事,便去最里面的地方抄书,经史子集,策论秘笈,还必须一个人待着。这活儿看着很符合尧家子弟的爱好,但其实——纵观整个尧家,能安然对这惩罚欣然接受的只有一个人,尧无双。
尧无双带着几人过山看河,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处所在,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临溪而居,溪边是一座小楼,名曰,临漪阁。楼共三层,不高,样式也说不上多好看,有门有窗,有楼梯还有扶手,颜色微微的古旧,但看上去很舒服,走进去更舒服,清淡温暖的气息,从不停断。
“就是这里?”
“正是。这一处从前是祖父清修之所,前辈若是不满意,山上还有几处院落。”
“哎,别,这地方好,嗯。”神仙大夫却已身先士卒的蹦到了前面,打量,不断地点头,“老安啊,这回你可得听我的,这地方,嗯,尧家还真是有钱。”
“哼。”安得广直接扬长,抬步进去。
梨霜一行安置下来,便很快下了山。日中市虽然小,可即将过年,又逢尧家少主的好日子,自然满是烟火气,随意在周围转着,偶尔也能淘出几样好东西。
棠儿和沉青逛街,神仙大夫乱窜,安得广随意打量,梨霜本来也想逛得,末了终是叹口气,去了逢春法师的住处。
逢春法师住在小梅花,出人意料的只挑了间下房,他含笑端坐,怡然自得的煮茶,“小友,来啦?”
“嗯,说吧,这次找我来到底干嘛?”梨霜刚才还在街上顺手买了把瓜子,慢慢嗑着,她边看着逢春法师。更老了,也更狐狸了。
“自然是向尧家挑战了。”
“目的,本来目的,杀人放火的事儿我可不敢,而且要是敢把我当枪使,反正安得广如今很闲,我也不在乎是不是吃软饭。”
“呵,小友还真是······放心吧,老夫此次前来,只是希望小友作为老夫的帮手,挑战尧家,若然可以,还请小友替老夫送份礼物,以表对安大师的敬仰。”
“你好像比我师父年龄大吧?”
“正是,所以令师,当真是奇才。”
“哼,说得好像你是天才似的。然后呢,打败尧家,你如今的名声,锁尧山的力量应该不如你吧。”“既如此,为何不换了尧凌和尧家少主?”
“什么,意思?”
“小友想来清楚,在锁尧山的立足之本吧。实不相瞒,老夫本是尧家人,因与尧凌之父不和,因而自立门户,如今功成名就,自然不能忘本。”侃侃而谈,逢春法师看眼梨霜的神色接着道,“听说尧少主过不了几日成亲,小友有何感想?”
“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尧无双就莫名其妙的掺和进你们尧家的内斗?”呵,尧家,还真是本事。
“自然不会,老夫想找的,也只是帮手,能令尧家人折服而已,说来老夫与尧家诸位弟兄并无恩怨,只是意见不同而已。老夫终其一生,也只是想让尧家走出来,也好令天下人不敢直视,否则一任这所谓的皇族世家欺负······说来尧约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投错了方向,反带累了尧家声名。”
“尧约?”
“不错,便是先前的越遥将军。方才的提议,小友以为呢?”
“不知道,不过当初你总算帮了我,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了。那,我可以走了?”
“小友随意。”逢春法师一笑,礼貌的颔首一礼。
梨霜出去时,天已经黑透了。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南流云,梨霜只得笑笑,走人,她有些困。话说梨霜对尧家的饭菜也很是期待呢,毕竟飘絮如今在锁尧山蹲着。
刚到山道上,梨霜就被截住了。
“去我住的地方瞧瞧可好,我特地求三嫂准备了些吃食,还有清桂酒,你从前还称赞了一番的。”尧无双一身白衣,在黑夜中亮的晃人眼睛。
“你还真好意思。”“但凡有问,知无不答。”
“我饿。”
尧无双的房子在半山腰处,与尧家主比邻而居,隔泉相望。房子是挨着泉水建的,甚至底部还微微的凌空,通体用细致的木材建造,房屋共分三层,一层只有几根木头插在水里和土里,二层和三层相对精致些,一扇门,两行窗,竹编的地板,花镂的装饰,整个房子周围里面还缠了几圈花藤,因着天寒只是微黄的一圈儿,倒与那咖啡色的外表相映成趣。
不过,“这还真不像是你的风格。”梨霜在二楼刚进去的雕花桌子旁坐下,咂舌。
“这是从前我和三哥九哥一起住的地方,也是一块布置的,后来三哥轻功太差经常掉进水里便被赶出去了,九哥也令寻了宅院,便便宜了我。”说话间已备好了吃食,尧无双指着其中一碟雪白小兔子状的糕点道,“这个是娘亲手做的。你尝尝。”
“哦,还挺好吃的,不过,为什么是兔子?”尧无双貌似是个大男人吧,可这糕点,梨霜可不认为尧夫人是为了欢迎自己。
“我属兔。”尧无双看眼梨霜不由一笑,坐下拿了块糕点尝了口,“我以为你知道的。”
“知道那东西干什么,属相都是旁人加的,我只知道你就够了。”
“好。”尧无双这一笑,当真是清艳绝丽,极美。
梨霜有些呆,她接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道,“你找我来,究竟何事?”
“除了叔父,还有谁能同意我这时候带你过来?”尧无双说不膈应是假的,不过扬眉看眼梨霜的神色,他终是含笑,眉目更加艳美,衬得那白衣裳也愈发干净整洁。
“这样?那先等我吃完饭吧。”
饭后尧无双施施然,带着梨霜进了自己的房间,天青纱帐,檀木大床。他脸有些红,却很快清咳了一声,将枚雪白的药丸递过去,“坐进去吧,外面,有人在护法。”
“行。”
尧无双用的,却是当日和梨霜双修时用的法门,却又有些不同。当日双修时两人只是将内功调集到一处,护融护催,如今,素手微抬,尧无双的指尖,竟是青光淡淡,周身的轻灵。
“世人所谓的凤主必嫁皇族,凤命天定,当真,只是误传。”尧无双很快看向了梨霜,他本想含笑,唇角弯起时却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微微的惨淡,眉眼也染上了更多难以说出口的东西,他却仍是笑着,便将指
尖生之灵气打入梨霜体内边道,“霜儿,当年那药命唤琢心,是、是我和四叔一同炼制的。”
“·······”
“你若要恨便恨吧,”尧无双只得低低一叹,他眼里仍旧期盼,声音低的好像未曾说出口的道,“无论如何,我,我很欢喜。”
“你在国都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了?”
“是。”
“那凤命天定,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去找我?说什么要娶我?”梨霜的声音亦是清淡,她的眉目却突然的平静,死死盯着尧无双周身的那股气息,毫不抬头。“还是说,为了得到凤主真灵,从而修炼生之灵气?”
“不是!我,我开始不知道的,我以为,”尧无双的气息很快乱了,他却指尖快速滑动,索性抿紧了唇角,倏尔看眼梨霜,终是忍不住道,“凤主之夫必为皇族一说自古流传,便连当年与尧家交好的凤主也是如此说的,我,我只想着,便与你过一日是一日,将来,将来······”尧无双的面色,渐白,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滴滴的汗珠。
“将来,如何?”梨霜眼里不知为何含了泪,她的目光却愈发阴冷,抬头,看似平淡的瞥着尧无双。
“我、我,好了,事已至此,你且放心,我,一切随你。”尧无双接着闭眼,双掌愈发快速,灵动至极,依次的朝着梨霜周身几个穴道打去。
梨霜周身,渐渐有橙色的光芒,缓缓,流动。
一刻钟后。
“噗!”尧无双面色红红白白,终是忍不住一低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跟着他周身青光大涨,迅猛无匹的,狠狠冲向了梨霜的眉心。“不,”尧无双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接着身形一震,快速,倒向了身后。
“十七!”越遥跟着就出现在了床头,他手一挥便将那天青色纱帐齐齐卷起,顷刻间就将尧无双抓了出去,再一看时,尧无双,已然昏了。
“说吧,想以此要求我做什么。”
“你!”越遥终是抿紧了嘴唇,把了把尧无双的脉搏方道,“凤主且在这菱纱帐中恢复片刻吧,待得明日,家父的恶疾,有劳。”
“不用,现在就去。”梨霜接着如魂魄般出现在了越遥身边,她一身墨衣体贴干练,眉目冰寒,语气淡淡,看也不看尧无双的往外走。
“可以凤主的功力,十七方才又心神大乱,怕是尚未恢复吧,强行运功,若然有了差池,尧约担当不起。这菱纱帐毕竟是四叔亲手制成,虽不能立竿见影,可对凤主的功力很有帮助,否则将来医治家父时有了影响·······”
“你记着,从前的事我不管,待我治好尧凌以后,我陈梨霜,和你们锁尧山再无干系,更不需要你们因为那个凤主的身份对我手下留情。带路。”
梨霜就这么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尧家主的住处,大手一挥便将那人唤了出来,然后,治伤。
梨霜的生之灵气其实尚未恢复完全,若按着越遥的建议最后应该能恢复完全,可是——梨霜冲着尧家主冷哼了声,跟着招呼也不打的大手一挥,直接将尧家主卷了起来,跟着就将生之灵气打了进去。
粗暴,简单,快速,迅捷。梨霜替尧家主驱除寒疾的过程,也只能这么形容了。然后,扬长而去。
梨霜刚到临漪阁就低头咳出了一口血,刚抬头就看见了正厅里的安得广。
“没用!”照例是训斥,接着安得广手一伸便将楼上的神仙大夫隔空抓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起来,有人受伤了。”
“嗯?霜,霜丫头?”神仙大夫本来想骂人的,他很快一骨碌爬了起来,凑到了梨霜跟前,“来,坐,师父给你瞧瞧啊,你这是,你去给尧家那老头子治伤了?”
“快点儿,我很困。”
“哼,你去见尧小子怎么不知道困呢,女大不中留,先把这个吃了。嗯,老安,给丫头输道真气,按我的吩咐哈。”眼见着梨霜吃完药,神仙大夫这才上下打量,开始在梨霜几个穴道上巡逻,神仙大夫很快嘴皮子就痒了,“丫头,你这是,尧小子真不要你了?”
“是我不要他了!”
“得了,你就装吧,明明是人家要新娶媳妇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瞧瞧人家孩子长得俊的,你自己却男不男女不女的
,幸亏老头子我隐士高人,不然人家准怀疑是我的药把你害成这样的。”
“行了!”安得广一指,便完成了神仙大夫的任务,他看眼梨霜,声音依是从前的凉,“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把尧无双踢了。”
“功力是他帮你恢复的?”
“是又怎么样,他不是一心记挂他们家的锁尧山嘛,既如此我便救了他叔父报答他,将来也好断的一干二净,省的麻烦,一堆的破事儿。”
“这样也好。”安得广竟然沉吟了一会儿,接着,“本来以那小子的功力进冰冢倒也还是可以,可毕竟是外人,那几个老不死的容易找事儿,如今不但简单,将来想找别人也不容易生事儿。”
“好什么好。你那冰冢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破打铁的,可尧小子的厉害,哼,别说其他人了,便是再过二十年你都不是对手,不换!我家丫头看上的东西抢过来就是,他要是一心牵挂锁尧山就把锁尧山灭了,不过是个小子,也想翻过大天来么?”
“······”安得广,忽然便安静了。
“你,吃错药了?”梨霜本来在闭目小憩的,她挑眉,上下打量了眼雄赳赳气昂昂的神仙大夫,“而且,你会这么维护我?”
“为,为什么不行?”神仙大夫明显为那神情哆嗦了一下,他却很快嘻嘻一笑,末了却叹口气道,“霜丫头,师父没本事,当年确实联合尧家那几个老头子骗了你······可人生在世,哪是你想要就能要的,而且尧小子,哼,你打小想要什么,师父我看不出来么?”
梨霜愣是被这最后一句话感动的一指令神仙大夫在寒风中萧索了大半宿。不论如何,敢骗自己,没商量!
接着,梨霜在睡眠中迎来了尧家少主成婚的日子,没办法,很多事当你自以为完成的十分完美后才迎来后遗症,那天自以为万事大吉的梨霜,愣是被那忽有忽无的生之灵气折腾出了一层皮。
尧家少主大婚之日,到来。
张灯结彩,喜气满天,沸腾喧哗,人来人往,偌大的日中市,彻底变成了一滩沸水。
按着从前的规矩应是先到山脚下的迎来广场集合,尧家少主在广场后的房子里拜堂,拜完堂出来迎接贵宾,然后,开始挑战。这期间底下安安静静,瓜果酒水之类的自不会少,宾客自带,不过,今年——
“荔枝哎,香甜甜,水灵灵的大荔枝!”
“白酒,白酒,三文一碗嘞。”
“卤豆腐小牛肉芥末干子猪头肉,水花生小野菜辣眼兔肉拌香菇,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哦!”
·······
沈连城干脆在一旁搭了个凉棚,亲自坐镇。
这热闹的,往年虽然也来人,可尧家毕竟是学问之地,基本上有点儿自知之明的都不会过来凑热闹,凑热闹也会规规矩矩的在一旁鸦雀无声,可今年,四十二路水匪,六十三位当家,江湖七大门派,山林四大世家,可谓是应有尽有,热闹非凡。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尧家人还不能赶,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就是乞丐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端碗饭过去,可如今······
“六哥,这帮人太欺负人了,我家仁慈,真当便可随意欺负?”尧十一直接就站出来了,紧紧抓着长剑。
“正是,况且今年四国皇族全来了,怎可让他们放肆?”尧八也有些不满意。
“我去问问叔父。”
“不必,他们要闹便闹吧,权当是为尧家庆贺。”清淡含笑的语声却很快传过来。
“十七?你,”
“我的伤已好了,劳烦哥哥们担心。”尧无双一身天蓝衣袍,眉眼雪白,流转时透出淡淡的红,仿佛天上薄薄的云霞,他朝着远处看了看,轻袍缓带,衣袂飘飘,“今日重要的是安大师,神仙前辈和逢春法师,再仔细些云太子,应该无事。”
接着,尧家少主登场。
一身的大红,眉眼喜庆,步履轻盈,墨发严谨,尧钺跟着尧家主身后边儿出来,满身是新郎官的气派,却很快惊了在座众人的眼。
“嘿,这不是尧三少爷
么?莫不是尧家少主不满意这桩婚事,跑了?”郎寅那一伙竟也过来了,跟在尧家准姑爷叶飞柏身后,满眼好奇。尧家的威名毕竟很大,出了这一桩事情众人只是瞠目结舌,独他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还挺大声。
“是尧家三少爷,”逢春随即反应过来,一笑,“尧家主,还请解释一二。”
“无双那孩子自打从国都回来便身子不好,落了些恶疾,前几日便去了书谷,说是要闭关,还主动辞去少主之位。无双的本事在锁尧山一众子弟中最佳,他的要求,自然应允。”尧家主也是一身的红,面目却还是板着,一本正经的道。
“那也轮不到尧三少爷吧,都说尧家少主才华绝世,世人难及,可这位尧三少爷,莫说别的,便是论及武功,小王都能赢过他。”南流云却挑衅的看眼梨霜。
“改了。”
“何意?”南流云跟着问。
“无双前几日向我们一种兄弟挑战,赢了,便废了这条规矩,如今其他子弟都有了应守之职,独个无境没有安置,他所学之法最为特殊,因而,便推举了他。今日大婚,之后便是尧家少主,除非有人挑战。”尧家主看了眼逢春法师,接着,“至于这挑战之事,从今日起,来人只要能连赢十名尧家子弟,便可进入锁尧山,书谷学问,倾囊相授。”
周围哗的一声就热闹开了。片刻后又寂静无声。
“尧家尧钺,见过诸位前辈,少侠!”尧钺接着对在场众人虚虚行了一礼,道,“尧钺要和诸位比的,便是军棋,恭请诸位讨教。”军棋也是一种棋,不过行来过往更自由,凭的只是阵法,当然,规则相对单纯。
“哈哈,久闻陈二小姐精通阵法,不知可能令老夫一开眼界?”逢春法师和安得广对坐,他对着梨霜笑笑,声音却传遍了整个广场。
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哗声。
“哼!”安得广一眼看过去便冷却了那些个大侠刚要出口的豪言壮语。
“安兄这是怎么了,在座诸位,可是对二小姐好奇得很呐。”秦九笙悠然而笑,被叶家主公然占了地方倒也不恼,只是摇摇折扇,更多像是在说笑话。
“秦家主说笑了,我等,是对无霜少侠好奇。”追剑派掌门方尊笑笑,眉目却不是那么疏朗,“听闻二小姐是少侠的师妹,少侠又是安大师的高徒,想来,无霜少侠此次应该来了,既然来了,在座诸位弟兄好歹也是见过面的,畏首畏尾,少侠也不怕堕了安大师的威名。”
“方兄说的是。”
“得了吧,安大师,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老子也不废话,你那徒弟不上道,当年老子好心招待,半夜里却拐走了老子的小妾,这么些年了,真当我猛虎帮好欺负?”
“哼,你那不过一个女人,算什么,无霜少侠前几年往我清水寨走了一遭,结果传了几年的刀谱不见了,而那刀法,二小姐,听道上的人说,您从前似乎还使过。”
“哦。无霜小友如此厉害?”秦九笙直接就接上话头了,还笑着看了眼梨霜。
“厉害个屁!”刚出口那汉子就见着安得广朝自己看过来,眉头不由一缩,却很快咳嗽了声,大声道,“好心招待那小子却整天胡言乱语,仗着自己有个好师父就整日作弄人,不过请吃了顿酒,结果把我爹气死了,秦家主,你说说,我该如何?”说话的人一身江湖打扮,极为干练,头发紧束,眉眼阴戾,身后跟着一帮平民衣饰打扮的小子,齐齐一例的不满又畏惧。
“噗嗤!”南流云终是忍不住笑了,他打量眼周围目瞪口呆或者故意目瞪口呆的众人,软声,“那无霜少侠可真够厉害的。但不知说了什么话?”
“说了······”
“你们谁若不服气,尽管找老夫来单挑。”安得广终是不耐烦的打断众人的话语,他冷冷扫视眼众人,接着,“老夫的徒弟,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单挑就单挑,安得广,老夫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蓦地一声大喝,那声音混若钟声,低胖低胖的老者跟着出来,轻身落到安得广跟前,“敢不敢?”
“好。”
“哼,话可说到前头,你那徒弟不地道,联合了人算计我义弟,如若老夫赢了,交出我义弟,你那徒弟还得磕头赔罪,听见啦?”老者瞪得却是梨霜。
“敢问,您的义弟是···
····”梨霜只得无奈的问。
“老夫说话,还轮得到你个小辈插嘴么。还不滚开!”那老者面色却是平静,微一挥手,直直压上梨霜的天灵,快极,迅极,猛极。
“就凭你?”梨霜登时就怒了,那攻击凌厉,明显可以看出老者是奔着自己脑袋去的,而且,杀鸡儆猴······梨霜飞身凌空,还不忘含笑看眼周围逐渐密密麻麻的人群。
“好!”众人立刻为梨霜那一手好轻功喝了彩。
老者却还是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只懒懒看了眼梨霜冷哼,“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还真当成本事么。冰灵,还不快过来。”
“是。”令初下,一个白衣少女便到了梨霜跟前,一身短打,墨发高束,容貌平常,说不上美,也算不得丑,一身凌厉气势却分外扎人的眼,那少女刚到跟前便抽出了条金灿灿的鞭子,挥动,直接甩向了梨霜的眼睛。
“够了!”也就在梨霜直接出手的当儿,尧家主突然大喝,跟着袖手一挥便止了梨霜和那少女冰灵各自的动作,他冷冷扫视了眼那老者和安得广,终是平声道,“好了,今日是尧家少主的好日子,诸位来便是客,可若有意捣乱,可莫怪本家主不客气。”
“不客气便不客气,老夫不过借这块地方收拾几个人,尧家主便真当日中市是你家的么?”
嘿呀!梨霜不由愣了,跟着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这老头儿,有胆色!好声音!她慢悠悠的,落到了安得广的下首,开始喝茶。
安得广却也笑了,“有声便是这人的义弟,这人名叫天邪,以剑起家。”
“真的?可我瞧着这老头子更适合当跳梁小丑吧。”好吧,梨霜刻意放大了音调。
“小辈,你说什么!”
“有声的确是晚辈抓的,晚辈那师兄不是个东西,所以在座有几位掌门豪侠去了国都,看着晚辈是个女子便想威胁一二,晚辈武功虽然不济,可抵挡一二还是可以的,但毕竟麻烦,所以劳烦有声前辈,做了只西荣国都城门口的大公鸡。天邪前辈,不管您本事如何晚辈已答应了逢春法师来这里玩儿一桩,如今您这么一闹,晚辈是要上,还是不上呢?”
“自然是要上的,天邪老弟,如今二小姐既在这儿,想来也跑不了多远,倒不如先瞧瞧这些年轻人的本事,再行打算,毕竟尧家主尚在,老弟以为呢?”逢春一笑,自然是白发苍苍,笑茫茫。
“哼。”天邪干脆堂而皇之的坐到了逢春法师下首,那大徒弟很是识相的挪了下去。
“既如此,开始吧。”尧家主却已冷冷看了眼底下那骚动最热烈的地方。
梨霜和尧钺很快对坐,依次执起棋子,开始!
台下,也渐渐的,安静。目光却开始渐渐地不安宁。
梨霜却很快的输了,她含笑扔开手中棋子,淡淡一笑,“尧家少主,名不虚传。梨霜认输。”说话间已起身,梨霜对众人抱拳一礼,眉目温和瞬间却看遍了整个广场。
场中,立时安静。
逢春法师的笑容很快收住,他却很快笑笑,看似平静的道,“如此说来,二小姐之才,当真令人惊讶。”
“打仗又不是只靠阵法。”梨霜很快轻嗤一声,咧了咧嘴。“不过晚辈是万不敢在这台上献丑了,久闻法师大才,不妨上来试试,也好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见识见识,如何?”
“对啊,听说法师擅写花间调,年轻时也被人称作风流倜傥,郎寅也是万分佩服,十分敬仰啊!”
果然,这话一出口,众人打量逢春法师的神色,有些走样。
逢春法师眉眼登时一变,很快却又舒缓下来,道,“郎少侠如今在陈元帅手下办事,可不比从前自由。不过这锁尧山盛景,老夫倒很想细观一二的。尧家主,老夫想比武功,如何?”
尧家,自然同意。
逢春法师接着就提出了向尧家的十位长老挑战,他这一方自然也要出十人,逢春自己,秦九笙,天邪,方尊,安得广,梨霜,西叶延清,南霁云,东云姝,竟还有神仙大夫!
对此,神仙大夫畏缩了一下,终是脸红道,“我想要尧家的药典。”
安得广则是一脸的理直气壮,“你以为当初从国
都把你捞出来只凭我自己?”
众人更多的却是对梨霜,西叶延清,南霁云和东云姝四人有异议,尧家主为了公平,自然也颇有微词,不想逢春法师竟怡然一笑,大方的道,“便这般吧,说不得这四位小友算是人中龙凤。而且,尧家主,老夫此次前来,为的可不只是前往锁尧山一观。”
“是为了挑战这尧家家主之位?”尧家主面上却毫不惊讶。
“不错,不瞒诸位,老夫本是尧家人,后因与上一代家主不和而离家,如今按着尧家的规矩,若然老夫能在这席面上挑战成功,这家主之位便是老夫的,诸位,可有异议?”逢春直接看向了尧家主身后那帮规规矩矩的长老。
“不行!”
“可以!”尧家主的声音明显低些,话一出口插话的老者却迅速静默,尧家主看了眼周围再次宁静呆滞的众人,笑笑,“叔祖父有要求,做小辈的自然答应,只是按着您老人家的辈分,尧家在座儿郎,怕是没有一个人敢冒犯。”
“噗嗤!”
“说得好!”
“正是,当日既出去便出去,如今又吃回头草,法师好大的面子。”
“啊呸,不要脸。”这人其实针对的是梨霜,却很快的和郎寅几个站到了一条线上。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说的可太轻巧啦!”
“不错,不错!”
场上再次喧哗,也就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一天过了大半,尧家人很快也整理出来名单,尧家太上三长老(按辈分这人管逢春法师叫叔叔),尧家主,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六长老,尧约,尧六少爷,尧无双,尧袖菱。
比斗,再次开始。
说是比斗,其实无外乎琴棋书画,刀枪棍棒,医药铸铁,雕刻琢磨。内行的底下的人基本都看不懂。当然更多的本身都没意思。
尧家太上三长老对逢春法师,尧家主对秦九笙,三长老对天邪,四长老对神仙大夫,五长老对方尊,六长老对安得广。尧无双主动对上了南霁云,尧六少爷则是西叶延清,尧袖菱对东云姝,至于梨霜,哼哼,直接是越遥。越遥毫不客气的换了尧无双的地方。
这个比试,梨霜自然不会在意,可看眼尧家人的泰然自若,她忽然就毛骨悚然了,万一,逢春法师成了呢?而且按着眼前这局面这比试······
最有意思的比试当属秦九笙和东云姝的。秦九笙虽然厉害,可关于他的哪项才能哪份本事当真没人知道,他自己估计也不知道,不过这人精明,因为是挑战,所以是尧家人选范围,秦九笙出题,于是他兴致勃勃的邀请尧家主做艳诗·······关键的是尧家主还做出来了,香而不艳,风度翩翩,尧家主输了;
东云姝于是和尧袖菱比跳脱衣舞——东云姝的身材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尧袖菱输了;
尧六少爷和西叶延清比做人皮面具,尧六少爷输了;
四长老和神仙大夫比做麻沸散的速度,神仙大夫那轻功·····四长老输了;
五长老和方尊比打猴拳,五长老输了;
尧家太上三长老和逢春法师比内功,逢春输了;
尧无双和南霁云比弹琴,南霁云输了;
三长老和天邪比打架,天邪输了;
六长老和安得广比铸剑,平手;
剩下的,只有尧约和梨霜这一战,比剑法。
“依本家主看也不必比了吧,省的浪费小友的力气,也圆了尧少主的好事,毕竟天色不早,如何呢?”秦九笙至今还为那首艳诗洋洋得意,他含笑打量眼众人,问。
“家主怎么不说干脆法师就在这里接了尧家家主的位子,然后受尧三少爷的敬茶礼呢?”梨霜只得冷哼,回头看过去。
尧约立刻就看向了梨霜,面色微白,皱了皱眉头。
这时,天色当真已晚,夕阳滑落,红晕悠悠。
“好。”尧家主面色亦是苍白,他却看了眼身后众人,毫不犹豫的道,“法师若愿意在此接下家主之位,未为不可。”
逢春法师直接就
接了,当着这一帮人的面儿。接完后天已黑的彻底,逢春法师却还是精神奕奕的站着,命人点起几盏灯,对着台下和台上大声宣布道,“今日事毕,明日,接着挑战,连续三天。”
这其实是一贯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