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这句话，徐氏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赶忙看了看在水里扑腾的人，无奈方才的丫鬟和婆子像下饺子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了下来，与最开始落湖的那人都混在了一处。
又因着隔得远，她愣是谁谁谁都没分清；可看到亭子上面空空如也，她隐约意识到第一个落下水的怕是顾落雁。
一问身边的顾宛灵，便得到了答案。
“……母亲真是糊涂，方才落下湖的确实是三姐姐的。”顾宛灵瞅着跟前到处喊救命的情景，又揪心又担忧，“也不知三姐姐怎么会那般不注意，竟会从上头掉了下来，如今的水冻人得很，她那般的身子也不知遭不遭得住。”
徐氏却是眯着眼，“要我说，那是她做了太多孽得报应了。这大冷天气里还让折腾姐姐妹妹下水，老天大概看不过眼，故而也让她尝尝在水里的滋味。”
顾宛灵赶忙扯了扯徐氏，“母亲别说这种话，若是传到婶娘或祖母那边去，只怕又得与您闹。”
徐氏笑了一下，“行了行了，我也不过是觉得天意罢了，不说了，不说了。”
虽觉得顾落雁是作恶多端被老天爷惩罚，可这人落湖里还是要救的。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有人受得了这般的冰寒？
顾落雁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衣襟散乱不堪，原本梳得齐整的一头青丝也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散了开，凌乱地糊了她一脸；一只脚上的鞋袜穿得好好的，一只却是光溜溜的，露着那已经冻红了的一只裸足。
她被人扶着，却怎么都站不住。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以往爱干净的人儿这会儿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
狼狈不堪……
顾良秋听丫鬟梅香说起顾落雁落湖惨状的时候，她正接过了刚刚放温的姜汤。
实际上，她带着昏迷的二姐姐及八妹妹一同离开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湖心那边的一声巨响，自然也知道有人落了水，亦是知道那人是谁。
……更是清楚她的三姐姐为何会落水。
因为那只害人落水的只具有观赏性的雕花镂空坐榻本是她想拿回来当矮几用来放盆栽的花花草草，正好被三姐姐看到了，觉得新奇便要了去。
白日的时候看到三姐姐把坐榻搁在了莲湖上面的亭子边，她便趁夜里无人的时候偷偷溜到里面去，瞅准那处的木护栏一顿摇。每次只待一会的功夫，每次也只让木护栏松一点，也不知多少次之后，才有了今日嫡姐稍微用了点力就断开了的效果。
能小小地整一次回去当真是不容易。
虽与她们吃过的苦比起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心里头多少是得到安慰的。
顾良秋并不担心顾落雁落水后会有生命危险，别小看了那一直随在她身侧的大小丫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有特长的，就拿其中最瘦弱最安静的小丫鬟流萤来说，她便是擅长水性的。
顾落雁贵为二房嫡女，被嫡母汪氏保护得密不透风，哪有可能对她的小命造成威胁？
若说她的上世，她断不敢有这样反击的念头；可前一世自己切切实实是无辜死在她手里的人命，她哪能不恨？
庶女地位低微，却也断不是这般让她玩弄于股掌的。
屋外似乎又凉了一些，屋内则是因为没有烧炭火的缘故，亦是没比屋外暖和多少。
顾良秋一口气喝光了姜汤，一股暖流就从口中顺着喉咙暖到了胃里，顾良秋觉得舒服了不少。放下碗的时候，不自觉地搓了搓有些凉的手。
柳絮已经烧好了一只小手炉，赶忙递给了她。
顾良秋笑了笑，便接了过来，直接拿两只手抱着。
好一会，冷气才渐渐散了。
她回头看了看躺在榻上紧闭双眸的顾花容，虽说已经喝过了姜汤，可脸上一直惨白惨白的。若非是她反复确认过了，只怕会以为她发起了烧。
她拿手又碰了碰顾花容捂在被子里的手和已经清洗过的小足，有些凉。
回头便轻声吩咐，“再去烧两个汤婆子过来，二姐姐这边不够用。”
梅香应了一声便走出了里屋。
她又在榻前坐了会，便起了身，去了边上那张睡着八妹妹的贵妃椅看她。
八妹妹自然也是乖乖喝了姜汤的，却是哭唧唧的不敢回去。她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就算是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仍不想放开抓着她袖口的手。
无奈之下，顾良秋只得让柳絮整理出了一张贵妃椅，再铺上几层的毛毯，足够厚实了才让她到上面去休息。
顾良秋走近看了看她，顾天姿正抱着汤婆子睡得极熟。
又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当真是万幸。
她松了一口气。
这会，外头却是来了几串的脚步声，风风火火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急事。顾良秋正要起身出去看看，梅香先进屋来禀了。
“姑娘，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便是她的大伯母徐氏。
顾良秋赶忙出去相迎，将将走到门口，却是与进屋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堪堪扶了她一把，却是先说话了，“你刚才从水里捡了条命回来，还出什么门？万一吹到了风可怎么好？还得大病一场的，快快进了屋。”
一抬头，这才看清跟前的人，她赶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大伯母安好。”
又对方才自己的莽撞道了歉，徐氏则说不要在意这些。
今个儿徐氏只是自己过来，身边并没带着顾宛灵。二人进个屋的空当，徐氏便已经问起了话，“你如今如何了？可有着凉了？我听说你容姐儿及姿姐儿都来了你这里，便想一起看看。如今雁姐儿受了惊吓也躺倒了，汪氏也被她吓得不轻，寸步不离她的床边，想来早就忘记了你们三个，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忙的。”
道完这些话的时候，正好看到里屋躺着的顾花容及顾天姿，当下便过去探了探。
徐氏先是帮顾天姿掖了掖被角，之后才返回顾花容的边上。
还没拿手试体温，她便先皱了眉。
“给容姐儿服过伤寒药了没？她这个样子，八成是要染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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