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会这般说，着实是有自己的思虑。
叶瑾初虽是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可既然能被送到这里来，只能说明如今的他并不得势；前前后后又听得凉冬提起什么夫人之类的两三次，她又想起了之前柳絮说的那个奸诈小人陈生的什么表姑母，她若是猜得没错，想必他们口中的这位夫人八成就是尚书夫人。
而从凉冬的只言片语中大致能推测得出，这位尚书夫人与叶瑾初的关系似乎并不大好；至于为何不好，这其中的缘由她就不清楚了。
……更何况，如今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小人，瞅准机会就想狠狠坑他们一把的。
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叶瑾初都不占据什么优势，想要翻身并不急于一时。顾良秋会大着胆子说不能硬碰硬，一方面意在提醒，一方面也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顾良秋一说完话，便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等着看贵公子的反应。
叶瑾初瞅了瞅她，意味不明地咧了咧唇角，缓缓道：“你倒是聪明。”
顾良秋矜持地笑了笑。
心里头到底松了一口气，深觉得与聪明的人说话，当真是轻松得很。不过是寥寥几句话，或是几个眼神几个表情，对方便能揣测到自己的意思及想法，再给予自己的见解及答案。
着实是省心省力。
顾良秋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
那厢，凉冬已经急得不行，他自然领会不了方才自家爷及顾五姑娘之间的友好交汇，却也知道如今事态紧急，“爷，如今您可有什么法子拿来治治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这般说着，凉冬下意识地捂了捂放在里衣口袋里的荷包。
“没有，”叶瑾初答得干脆，“我们到临安城才几日，又事发突然，李掌柜的已经动手动土了，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凉冬一听，更紧实地护住了鼓囊囊的钱袋子，“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您卖画得来的钱被他们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坑走吗？”又痛心疾首地呜咽了一声，“小……小的舍不得啊！这银子小的都还没来得及焐热呢！”
叶瑾初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凉凉地开口与凉冬道，“既然这般舍不得，你可以去与李掌柜拼命试一试。”
凉冬：“……”
柳絮却是没忍住，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下一刻又赶忙收紧了往后拉的唇角，极力做出不苟言笑的模样。
叶瑾初也没计较，微微探了探身朝院子的方向看了看，两只眸子半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回过头的时候，淡淡与凉冬道，“……李掌柜的暂时动不了，那个叫陈生的家伙倒是可以整一整。待他们分好钱之后，陈生的那份子可以试着拿回来。”
凉冬已经死灰了的双眸即刻燃起了希望，“小的就知道爷不会这般轻易被打倒的！”又热泪盈眶地捧了碰沉甸甸的荷包，心中已经做了如此的计较，“……左右二人是合伙骗钱的，想来到时候钱财也是平分，若是真能追回小人手里的那部分不义之财，那也是足够万幸的了。”
凉冬嗉嗉叨叨个不停，叶瑾初漠着一张脸朝他招了下手，“行了，其他的先不管。你且先过来，我跟你说说到时候要如何做……”
巷子的墙边，贵公子及他的小厮靠得极近，眼见着他们就要开始忘我地部署起来；顾良秋本是想安安静静地立在边上当个背景，却忽地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从陈生嘴里听到的一个小细节。
她眸光一动，当下也厚着脸皮朝两位主仆靠了过去。
“这会儿打扰你们二位说话似乎不大好，不过我确实也是有话不得不说。”
主仆二人双双侧了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顾良秋则是清咳了一声，“……不久前李掌柜及陈生也曾站在叶公子现在所站的地方说话，正巧那会儿我便躲在巷子里的柴火堆后面，巧合之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故而我才敢跟你们说，他们二人是合谋的。”
叶瑾初眯了眯眼，“继续说。”
顾良秋也没扭捏，又方方地说道：“我记得陈生说过，他在找来了李掌柜之前，是先去找了另一家也就是刘掌柜，大抵是双方没谈拢，故而揽了活的人才是李掌柜的。”
“刘掌柜？”叶瑾初默了默，即刻就想起了方才他出门一趟所得来的讯息，“若是我没记错，这刘掌柜与李掌柜做的是同行，据说彼此旗鼓相当却又是死对头。”
顾良秋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柳絮没说话，凉冬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姑娘，小的听了这么多，还是没弄懂这突然间冒出来的刘掌柜有什么用啊！”
顾良秋眨了眨眼，本是想好脾气地跟凉冬解释一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那厢，叶瑾初却是把凉冬往一旁推了推，自己则往顾良秋跟前凑了凑。
二人面对面站到一处后，便说起话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掌柜及刘掌柜是死敌，正好之前陈生又去找过了他，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点让他们两家闹起来……想必刘掌柜得知原本应该是他揽的活儿被李掌柜给抢了去，定会大发脾气。”
“正是这个理。”顾良秋双眸发亮，着实是第一次遇到一点就通的人儿，她又矜持地补充，“如此一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掌柜和李掌柜这一碰面没闹起来也得打起来的。再者，就冲着二人的死对头关系，两家定也会为了你的这单生意争个你死我活，结果如何我便不随便猜了。而陈生那边，您不是也有法子整他吗？左右到最后他估摸着也逃不掉，再加上惹了李掌柜和刘掌柜，只怕也是个大教训。”
叶瑾初点了点头，拿眼瞅了她一圈，才眯着眼毫不吝啬地道了一句，“完美无缺。”
这会儿，方才嚷着听不明白的凉冬终于开窍了，两只眸子弯成了月牙儿，他掩不住激动地附和，“高，实在高，姑娘的这个计谋当真是高明！小的迫不及待想看看刘掌柜带着打手赶过来与刘掌柜他们打起来了，啊，那场面定是……”
一只大掌忽地用力罩住了凉冬的嘴脸，只听得贵公子咬牙道：“就你废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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