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就连一直坐在塌边祈祷着宝贝孙女醒来的老夫人都吃了个大惊，她霍地站了起身，又因为双腿发麻险些摔了，亏得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纵是如此，她还是愤怒地应了一句，“什么！”
转头便命人把她扶到正厅里说话。
众人赶忙起了身去迎，待老夫人被扶着在正位上落了座之后，她便阴寒着一张脸，朝流萤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我们顾家儿女可不是谁想冤枉就能冤枉的，小心你的一条贱命！”再回头时，目光则是阴森森地落在了顾良秋的身上，“……可你说的若是没错，有人胆敢骗我这老婆子小半辈子，饶是顾家的子女，那也得付出代价的！”
代价两个字，老夫人咬得格外的狠。
着实是恨透了。
顾良秋把头低了低。
流萤则是不住磕头，信誓旦旦道：“回老夫人，奴婢所说千真万确，若非是发现了五姑娘竟想瞒天过海，我家姑娘也不至于为了找出证据而去跟踪五姑娘，从而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还请老夫人明鉴啊！”
这当口，柳絮及梅香自然要表现出忠心护主的一面。
柳絮抹了一把泪，“流萤姐，我家姑娘与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如此含血喷人！三姑娘遇到了歹人，我知道您心里不爽快；可我家姑娘也没能逃过，皆是一身伤痕的回来，您总不能因此便把责任都推到我家姑娘的身上来。”
梅香则是赶忙磕头保证，“老夫人、二爷二夫人，奴婢一直是伺候在姑娘身边的，最是清楚她脸上的麻子是真是假。再者，有谁不喜欢拥有一身的好皮肤？若真如流萤所说，我家姑娘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故要往自己的脸上弄假麻子？”
坐着的人相互对看了几眼，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倒是徐氏最先表了态，“我倒觉得梅香说得对，秋姐儿脸上若是没有那些麻子，准是长得极好，这天底下还有哪位姑娘家不希望自己长得好看的？”
又竖着眉头瞪了流萤两眼，“……你也不要以为你是雁姐儿身边的人便胡言乱语，秋姐儿虽是个庶女，却也不是你一个丫鬟胡乱冤枉的！”
流萤则一口咬定，“奴婢断不会冤枉了五姑娘，不信你让她把面纱拿下来，奴婢证明给你看！”
众人又把夹杂着各种不同情绪的目光皆看向了一直默默无语的蒙面少女。
少女只安安静静地跪着，如今听得流萤这句话，也只是擦了擦泪眼，声音里透了一丝疲惫和无奈，“我脸上的麻子不会是假的，就如同方才你们所说，若是一张脸光光滑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顾良秋的声音温温婉婉的，却是有人听不进去。
“五姑娘何必狡辩，那日碧蝶正好外出帮姑娘买了包糖炒栗子，在街上亲眼看到的，你到现在还打死都不承认？”
老夫人的眼底又是寒光一闪，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碧蝶的身上。
后者赶忙答，“千真万确，是奴婢亲眼所见。”
大抵有怕众人不信，她甚至还举起手来发誓，“若是奴婢说谎，必遭天打雷劈！”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双方自然是僵持不下。
老夫人沉着脸，则是一锤定音，“好了，什么都别说了。”
众人便住了嘴。
老夫人遣了她身边的得力婆子上前来，“你去打点水进来。”婆子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回头又冷冷地看着顾良秋，“你也把面纱摘了，今日儿就当着众人的眼，把这事儿解决了。”尾音顿了顿，又重重地响起，“左右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偌大的正厅里围了十几号人，无人再敢出声。
就连徐氏也无话可说，给坐了回去。
不须一会，婆子便打了一盆子的温水进了来，流萤和碧蝶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你一言我一语催促着让顾良秋洗脸。
“五姑娘若是问心无愧，便在水盆里洗上一洗，是真是假很快便能知道了。”
“流萤说得对，若真是我冤枉了你，我便随老夫人如何处置，绝不会有二话！”
二人咄咄逼人。
顾良秋瞥了二人一眼，没再多话，三两下便解了脸上面纱，露出了那一脸黑黑红红的东西来。
有人没忍住，转过身去干呕。
顾长天是第一次看到顾良秋的那张脸，怎么也没想到麻子长得如此之多，就见他忽地深吸了一口气，赶忙用手把嘴掩了掩；汪氏则是眼疾手快地帮他顺了顺背，眼神压根没敢往顾良秋的脸上瞟。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老夫人也不得不闭了闭眼。
顾良秋则是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水盆前，舀了水就搓脸，好半晌，水盆里除了一层薄薄的油，愣是没变色。
倒是一直强忍着恶心感的流萤和碧蝶脸色都变了。
二人凑得极近，脸色一片灰白，“怎么可能？她面上的麻子定然是假的，为何……”
这般说着话，也顾不得顾良秋脸上密麻又恶心的麻子，二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看，一度怀疑是她使了什么小伎俩。
却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碧蝶越发急了，更是走近了两步，紧盯着人，“一定是你哪里动了手脚，我不信。”说着便撸起自己的袖口，又极快地把手伸进了水盆里，嘴里则是道，“我来帮五姑娘洗一洗。”
柳絮与梅香也没想到她忽地有这样的动作，吓得赶忙上前去阻她。
“你做什么？那种小东西可不能硬搓硬挤的，保不准就被你搓破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少女的几个吃痛声。
众人定睛一看，就见碧蝶的一只手正按在府中五姑娘的左脸上；而五姑娘则是神色痛苦，欲将那只手给拨开，显然是被弄痛了。
不过是一瞬，赶上前来的柳絮梅香便把人给拉了开。
却见自家姑娘已经捂着脸退到一侧，又极快地掏出了一方帕子在左脸上擦了擦，拿下来的时候，就听得她一声惊呼，“血，帕子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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