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她的本意，她只想倒头继续睡；可想着今日要去参加腊梅节，只得乖乖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梅香柳絮帮她打点。
这顿打扮她一直在打瞌睡。
直到柳絮叫醒了她时，她才睁了睁如蒙了一层雾的眸子，见身边人手里头掂着一件衣裳，她倒是配合地站了起来。一顿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她便完成了今日严谨又庄重的着装。
梅香捧来了一件藕色的外裳，再看看顾良秋如今身上穿着的一袭长衫，撅着嘴表示不满意，不免叨了两句。
“真是的，这土黄和藕色如何搭配得起来？不伦不类的，把姑娘给穿老了不说，看着就如村姑一般。”
柳絮答她，“衣裳而已，就别太在乎了，姑娘这次也是被逼着去的，届时平安就好，去博那个眼球做什么？你也消停些。”
顾良秋也不介意，“就这般穿罢。”
丑是小事，左右她也丑”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重要的是别去惹三姐姐不高兴，她一向行事诡异思想变态，若是惹得她不高兴，谁知又会想出什么整人的法子。
梅香没说话，面上的悲愤及不满倒是敛了不少，多少是把话给听进去了。
等一切都妥善了，天也才刚蒙蒙亮，还早得很。
顾良秋本是想趁着空当再打打盹，特意交代了梅香柳絮再一会记得叫醒她。这厢，她刚刚闭上眼，那厢，流萤便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又来了。
“五姑娘你好了没？这般磨蹭，是想叫别人等你到什么时候？”
梅香风风火火就迎了出去，就见流萤小人得势一般地站在门口；小玉倒是快了她一步，陪着笑先与流萤接上话，“五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正要出门呢，流萤姐您辛苦了。”
流萤撇了撇嘴，“那就好。”又往院子里唯一点着灯的屋子望了望，不屑地补了一句，“让五姑娘快些，别整得自己多金贵似的。”
后头似乎又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因着声音小并没听清，甩着帕子转头就走。
梅香忍得都要七窍生烟了，却又谨记着不能生事，只得硬生生地把怒火往肚子里咽，趴在柱子上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让你再嚣张，总有一日，你也得落得与碧蝶一样的下场！”
小玉这会儿正往回走，冷不防就听到了从梅香嘴里蹦出来的这句话。
她不由一愣，又怕是自己听错了，紧了几步靠了上去，“梅香姐您说什么呢？”话刚出口，又机警地把尾音一顿，换了个方式继续往下道，“您说话小声些，流萤姐是三姑娘的人，哪有那么好整的？再说了，奴婢还担心五姑娘在腊梅节上会遭了别人的欺负呢。”
小玉双眸闪闪的，梅香回看她的眼神亦是亮亮的，彼此都知道说的是谁。
梅香记得自家小主子说过的在小玉跟前要注意的话，可此刻见她提醒自己的模样，俨然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没忍住便悄悄多跟她说了句，“不怕的，二姑娘与我家姑娘交好，断不会害她；而四姑娘又答应大夫人会好好护着我家姑娘，饶是三姑娘想耍什么诡计，怕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刚刚说完话，里头便有人唤了她，她诶了一声便急急往屋里赶。
小玉则是在留在原地，往里探了几眼，本意是想看看屋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却不想梅香一进屋便把门给关了。左右什么也看不到听不着，索性眼珠子一转，转身便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因着流萤的再一次突然打扰，顾良秋也没再打瞌睡，稍稍整理了一番，把该带的都带了，这才携着梅香及柳絮一同出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梅香一出来没看到人还诧异地四下里探了探，“咦，小玉呢？马上就要出门了，奴婢本想着交代她几句的，她方才明明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道完还叫唤了几声，可惜没人应。
顾良秋带头就往外走，柳絮随了上去，见梅香还在原地到处张望着，索性退回了两步拉了她一把。
主仆三人从所住的偏僻小院落一路走到了顾府的大门，路上倒是遇到了几个来去匆匆的丫鬟婆子；因着天还未亮，又是最冻人的时候，个个都裹得如粽子一般。
顾良秋忍不住紧了紧手里头还热乎的汤婆子。
到了门口的时候，两扇澄亮的红漆大门已经大敞着，外面却是空空如也。
梅香还以为是看错了，还小跑了几步到了大门外，好一番探视之后，折回来的时候竟是气鼓鼓的，“姑娘，外面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连马车都还没牵过来，流萤耍了我们！那么早喊醒了大伙，又三番两次地催促，到头来门口却只站了我们三个，真是气死人！”
梅香昨夜里睡得晚，隔日天还没亮就被吵醒，再加上被流萤如此戏弄了几次，当真是压抑不住脾气。
柳絮倒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良秋则是拢着袖子，抬头望了望灰扑扑的天，与山头相接的地方这会儿隐约有了鱼肚白。
如今再回她的院子里休息是不可能的，气也没用，外面又冷又冻，不时还有寒风刮来，还是先找个落脚处再说。
她看了四周一圈，最终退回了垂花门。
垂花门之后，则是有东西厢房及耳房，若是能进得去，倒也是休息的好去处。无奈主仆三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挨着去推门，皆是上了锁的，到最后，只得将就着躲在亭子里。
亭子位于东厢房的夹侧，又紧挨着墙，另一边则是分布着几只半人高的假山假石，勉强也算是挡去了三面风向。
顾良秋便在这里从天边出现鱼肚白等到了天色大亮，周围的环境也从静默无声渐渐热闹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了外头一阵阵的马鸣声。
……当真是受了好一顿冻。
就连一直捧在手里的汤婆子也渐渐没了热气。
有两三串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廊上传了来，顾良秋一抬头，便看到了拐角处转出来了两条人影，她认出了走在前头的那名腼腆少女，即刻就立起身子。
少女也看到了她，原本抿着的小唇即刻就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五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还去你院子里寻了你，竟是半个人影也没有。路上还在想着你去了哪里，谁知将将一个拐角便看到人了。”
顾良秋回以一笑，打了声招呼，“二姐姐安好。”
再抬头的时候，目光便落在了她素净的打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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