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个脆响，顾落雁被打得脸都侧向了一边。
空气似静谧了一瞬。
汪氏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抵也是没料到自己竟会一冲动真打了她；顾落雁更是被打蒙了，她捂着已经被扇红的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府里所有人心尖尖上的那个宝贝疙瘩，只有被宠着的份，何时别打过？
她还是第一次挨了耳光。
顾落雁懵了一会，直接趴在了桌上痛哭。
汪氏上前了两步，又后悔又心疼。本是想把人抚慰一番，可想着如今的糟心事，眼神又硬了几分。
……若非是她被宠得无法无天，今日也便不会发生这般的丑事了。
“今个儿我便告诉你，别说你无凭无据一口咬定上回你是因为秋姐儿才被打出了一身伤，即便真的是，面上也得忍着！报仇的方法千千万，你总得挑一种合适的，如今日这般直接把人扔进男院是什么道理？你一个大家闺秀还带着人冲进去成何体统？那都是要遭了闲话的！而闲话一旦传了开，秋姐儿毁了，你也毁了，就连顾府也要跟着一同陪葬！你跟我说，你这颗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顾落雁抬起了已经哭肿的双眸，与自家母亲杠上了，“这些都与我有什么干系？五妹妹既然对不起我，我不论如何都要百倍讨回来！”
“那你讨回来了吗？”汪氏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你自己想想现在落了个什么下场，她好好的回来了，而你却得罪了不能惹的人，如今因着这个事，整个顾府上下都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便是你的百倍讨回来？”
顾落雁哭着嚷，“我又没料到会这样！明明我的计谋完美无缺，不会出任何差错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到后面会发展成那样的局面！”
她着实是又恨又委屈，想着她要报复的人却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府里，她的一腔怒火烧得心口痛，“我从头到尾就是不想让她好过！现在弄成这样也就算了，为何你方才还要阻止我劝祖母好好惩戒她一番，以泄我的心头之恨？”
汪氏面无表情地拿一双眸子看她，本是不想说话的，见跟前的人仿若要疯魔了一般；她忍了忍，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这颗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如今你在腊梅节上整出了那么大的事来，估摸着都已经被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是闯男院是因为认为秋姐儿在里头的厢房里；若是回头再听说府里严惩了秋姐儿，那传到外面便又是另一番理解，认为她果真是因为人在男院故而才得了罚。如此一来，便不是只有你丢脸她丢脸了，就连整个顾府的名声清誉都要赔进去了，人家只会说顾府的女儿不知羞耻不守名节，以后你们姐妹如何做人如何嫁人，我们又怎么抬起头来？以后伴着我们的可不是现在的好日子，而是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从此以后，临安城便没有了我们顾府的立足容身之地了！”
顾落雁的哭声小了许多。
她方才一腔热血，没考虑得那么多，如今被母亲劈头又训骂了一遭，总算知道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若是如她之前那般先斩后奏也就算了，当着祖母及母亲的面这般提议，她们都是当过主母的人，先想到的自然是顾府的利益。
祖母是出了名的爱护顾府的名声，母亲也断不会做出有损顾府声誉的决定来；并非是不愿帮她出气，而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
她心中不忿，“我如今落到了这般凄惨的田地，就让五妹妹如此逍遥快活了吗？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要为此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却连半点惩罚都不用受！”
汪氏寒着一张脸，“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声音却是柔和了几分。
到底训也训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对于她这般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正经嫡女，委实也是够了的。
见红衣少女还严严实实捂着脸，她忽地道了一声，“你过来。”
少女朝她抬了一眼，眸里还含着两泡泪，却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素日里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倒是被打出了几分怯意来。
汪氏看着不免心痛，她强忍着鼻头的酸意，又放软了语气，“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方才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顾落雁的泪花一下子便又涌了出来。
她在桌边趴了趴，才朝汪氏走了去，后者则是拉着她坐在了贵妃椅上，就着亮堂的烛光瞅着她被打过的半边脸。
红通通的，尤可见上头清晰的掌印，汪氏瞬间肉疼得不行。
她抬手碰了碰，正想问疼不疼的时候，便见少女猛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脸偏离了她的手边。
“疼。”
很是可怜巴巴的声音。
汪氏又看了两眼，起身便往里走，又在梳妆台前停了停，摸出了一小盒的药膏走了出来。
她让她把脸侧过来，细细地帮她抹上了。
却是皱着两道柳眉，又是气又是无奈，“……你方才若是好好听我说，我又哪里会打你？不过也好，你一疼便会清醒些，也许更能因此记住今日的教训，以后定不要莽撞行事知道吗？”这般说着，又幽幽叹了一声气，“以后你若是嫁人了，或者我不在身边了，你可要怎么办？说到底你的脾气得改改了，否则还要吃苦头。”
顾落雁一声不吭，只任由着她在她的脸上抹着冰凉冰凉的药膏。
汪氏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心里头还在生着她的气，她也没作声，只轻手轻脚帮她上着药。
总归女儿都这般大了，她还动了手是她不对。汪氏不由得想起了害得她们母女翻脸的罪魁祸首，眸中一下子也染上了恨意。
“你也别急，你之前跟我说提起的秋姐儿不对劲的那几桩事，我已经暗中遣了人去调查了，等你这件事情过了，我便亲自去看看。”
顾落雁这才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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