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笑吟吟的一张脸，即刻就僵了。
她瞪着眼，好一会都张不开嘴。
顾良秋却似没看到一般，一双眸子甚为明亮，“我那处院子住了好些年，小一些倒是无妨，可不瞒母亲说，里头的那些家具之类的，却是旧了；屋顶也老了，遇到下雨的时候，偶还有屋内滴水的情况。女儿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再加上母亲总是忙活得很，也便没说过这些。如今听得母亲提起，甚为感动，母亲大抵是暗中查过我那处院子了吧？不然也不会知道院子又破又旧的，倒是难为母亲这么关心女儿了。”
汪氏当真是笑不出来。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过是为了拉拢跟前的这位看似和叶大公子有交情的小庶女罢了，若非是她现在有点用了，她何必装出一副处处关怀她为她想的样子？
汪氏的心里着实不痛快，可话都说出去了，她总不能收了回来；想着是不是她方才的话说得太含蓄了，意思表达得不够明显，索性又强调了一遍，“可不是，该修整的还是要修整的，就是要花好大的一笔钱。你爹爹那边倒是没什么异议，就是不知道你祖母若是听说了，会不会心疼钱，觉得这笔钱不该花之类的。”
她配合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心里头却是对自己的机智很满意。
如今老夫人都被她搬出来了，亦是把意思表达得很是明了了，她跟前的这位少女定能彻底明白了。
果然，就见少女皱起了一对柳眉，道出了让她身心舒畅的话，“既然如此，那我的小院子还是不要修葺了吧。”
汪氏乐在心里头，面上却正正经经道：“这样不大好吧？你不是说你那个小院子已经不好住人了。”她道完，生怕少女变了卦，又赶忙再次作了强调，“可是修葺一座院子当真也是要花不少力气的，你祖母怕是不乐意，这可如何是好？”
顾良秋瞅着母亲的那副嘴脸，当真是要气笑了。
一面想利用她，一面又想不花一分一毫却能讨好她，也就如此抠门的人才做得出。
倒是想把好处都占了。
“母亲的一片心意，女儿都明白，只是正如您所说，万一祖母不认同把她给气到了也不好，修葺院子一事，我们便先不提了。”顾良秋浅浅笑着，顺着她的话讲。
汪氏即刻双眸一亮，却又十分克制地把神色收了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岂不是苦了秋姐儿了？”
顾良秋却是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既然修葺院子要花大钱，我们不修便是了；可是那几间屋子确实陈旧不堪，大抵也撑不了多久，您总也不希望女儿出个什么事。”她侧眸望了望汪氏，极为自然地抬出了叶瑾初来，“你也知道的，叶大公子这个人性子有些怪异，那日甚至还说过会一直护着我的话……”
后面的话被她很是“懂事”地咬在了嘴里。
汪氏的心头倒是惊慌了一瞬。
她没忘记昨日叶大公子说过的话，当下被这么一提醒，一直在算计个不停的心思总算暂时给刹住了，她忙问，“莫非秋姐儿有什么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顾良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正是。”
汪氏瞅着她，没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顾良秋矜矜持持地笑了笑，这才缓缓开了腔，“母亲还记得丰秋苑吗？”
“自然记得，那处本是住人的院子，后头因着景致不错，左右两边不是花圃便是什么园子池子，一年四季总是鸟语花香的。雁姐儿瞅着那处不错，便要了过去，说是闲时在那待上一会儿，又清净又舒服……”这说着说着，声音忽地顿了住，汪氏愣了一愣，登时明白了过来，“秋姐儿的意思是，你想要丰秋苑？”
顾良秋倒没直接回答，只正正经经地分析了一通，声音很是轻柔，“母亲也知道丰秋苑原本是住人的，环境又不错；如今虽让三姐姐要了去，可您大抵心里也清楚的，三姐姐虽贪恋那边的美景，可到底去得少，一年到头估摸着也没出现个几次。如此空置了好几年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正好那处苑子里每日都有丫鬟去打扫修剪，要住进去的话也不用特意花时间去忙活，只要把所需的东西一搬就能直接入住的，省事得紧；更何况那处的院子屋子从外头看着都还十分结实，估摸着里头的家具或者东西应该还是好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花钱添置新东西的烦恼，又不用再进行修葺，着实是省心又省力……母亲您觉得如何？”
顾良秋清清浅浅地笑。
她说的有条有理，着实是觉得丰秋苑就空在那里十分浪费。
丰秋苑其实也谈不上多大，但是胜在位置好，里头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皆是布置得恰到好处，格局简单大方，很是得她的欢心；正好这个苑子的名字中又有一个秋字，她不由更上心两分。
又正好遇到母亲谈到要帮她修葺屋子却又一副心疼钱的模样，着实是让人看着不爽，若是放在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有了靠山，该蹭鼻子上脸的时候就好好利用。
……更何况，丰秋苑如今是被三姐姐占有的，她也想试试，如今有个叶瑾初替她撑腰之后，她在母亲心里头的位置是在何处。待探清了这些之后，也才知道自己能“撒泼”到什么程度。
顾良秋的这番打算，一向善于揣测人心的汪氏并没察觉，在她的眸里，昨日之前，跟前的这名少女是个默默无闻并没什么心机的丑颜庶女；昨日之后，也不过是个攀到高枝的，心思依然单纯，不会耍什么小伎俩的姑娘家。
依然是那个自己可以轻易掌控的。
对于少女所提出的方案，汪氏认真地想了想，颇觉得有些为难，“话这般说是没错，可雁姐儿喜欢那个苑子，从她手里要过来怕也不大好，你总得体谅体谅她……不如换别的苑子如何？”
话里话外皆是不舍得坏了顾落雁一丝一毫的利益的意思。
顾良秋眨了眨眼，倒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那也成，母亲若是有别的想法，倒是说出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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