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及顾落雁扶着老夫人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切已经都布置妥当。
左边是长条桌几及几只杌子，上头皆是铺了蒲团；右边已经就位了两名壮实的婆子，手里头各自握了把手臂粗的棍子，若是使劲打到人的身上去，怕是要把人给疼晕过去。
三人缓缓入了座，即刻就有丫鬟上前来奉了茶。
神色却是不尽相同。
老夫人寒着一张脸，抿着唇，看起来十分不悦；汪氏则是拢着一对柳眉，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哀愁。
再看顾落雁，唇角微微翘着，显然对现在所看到的结果很是满意。
顾良秋则是规规矩矩地跪在她们跟前，面上没什么神色。
大抵是迫切想给自家宝贝孙女一个交代，老夫人也没多啰啰嗦嗦说上一堆，只简单地交代了下为何要施行家法的缘由，什么尊卑不分什么以下犯上什么大逆不道的，倒是说了好几个差不多意思的词儿。未了，才威严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府里头鲜少有动用家法的时候，若非是今日出现了秋丫头掌掴雁丫头如此让人震惊的事情，我也不至于为了正家风而做出这样的决断。再者，我亦要警告众人，今日家法一事属于府内私事，若是有人胆敢说出去，小心小命不保。”
被老夫人用目光掠过的丫鬟或婆子赶忙心惊胆战地点着头，不敢有半点迟疑。
那厢，又听得老夫人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因着秋丫头这事儿的性质着实恶劣，不严惩怕是不行。故而，经过我们方才的商议……”
檀香苑的大门口忽地进来了人，老夫人还没说完的话便断在了一串声音里。
“对不住，方才正好在处理事情，我给来晚了。”
徐氏一面说，一面带着丫鬟从门口处大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因着原本心情就差，看她的眼神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动作倒是快些。”
道完，大抵又想起她素日里的干的那些‘坏事’，还黑着一张脸提醒她，“这次秋丫头犯的事是大家都看到了的，你可别再强词夺理。”
说的是她不要没事找事。
徐氏三两步便在空着的一张杌子上坐了下，倒是老实，“这事儿媳妇虽然没看到，可也听说了。”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跟前跪着的少女身上转了一圈，才又道，“我今个儿不说话总成了吧？省得您老嫌弃。”
老夫人哼了一声，“如此最好，我最看不得你处处维护她的样子。”
说得很是直接。
徐氏叠声道了几声好，便正正经经闭了嘴；老夫人这才清了清嗓子，接着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讲，“多余的话我便不再提了，念着这次的事情影响深远，按照家法家规来说，这次理应要打上二十个大板。可想着秋丫头是初犯，又是个姑娘家家的，大抵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强度，故酌情减少到十五个，以儆效尤，望府里的各位莫忘了今日的教训。”
……这还是在屋里头，汪氏好说歹说才劝下来的结果。
哪想，答应“不说话”的徐氏一下子就嚷了起来，“十五个？母亲您是不是说错了？您也知道秋姐儿是姑娘家，一身细皮嫩肉的，这十五个大板下来，没死也要打残了的！你倒是下得了这般的狠心！”
老夫人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这是经了众人商议的，更何况秋丫头虽是先例，可若是不严惩，如何能让大家都服气？十五大板都已经是少了的。”
徐氏还是不依，“哪里少？别说秋姐儿，这十五个大板若是落在壮实的小厮身上，怕是也要在床上躺上了好几个月的，母亲可还当她是您的孙女？”
“她是孙女，雁丫头就不是了？雁丫头还是我们府里的嫡女，怎能遭了如此的大辱！”老夫人咬着牙，看那模样已经被气得快要暴走，“你不是说不掺和吗？你给我闭嘴，今日这事儿，谁来说都不好使！”
摆明了是硬要为顾落雁出了这口气。
汪氏见老夫人的脸色极差，赶忙帮着抚了抚背，抬了头则是对徐氏道：“嫂嫂便少说几句，您也知道母亲身子不好，何必把她气成这样。”她拢了拢眉，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又轻了轻，“再说了，母亲也是想正家风，秋姐儿今个儿敢以下犯上，以后难免会再犯，故而才会请了家法。”
徐氏却不敢苟同，“若是秋姐儿真犯了大事，动用家法我自然是不敢多说上一句，可我来时打听了下，秋姐儿会打人，那也是在雁姐儿无缘无故先出手打了她的情况下。就如她所说，她虽是庶女，却也不是生来就要被欺负的……这事儿及这几句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了，还不得说我们顾府的嫡出姑娘欺压庶出，就连当家的都是非不分？那可不是管教无妨的问题了。”
说得倒是振振有词。
老夫人听不进去，就连声音都高了几度，“你总有说不完的歪理！可别再说了，你若是不服，现在就可以马上离开，左右也不差你一个！”
怒气冲天的。
汪氏想圆场，老夫人却一把挥开她，指了指已经等候多时的两名执行杖法的壮实婆子，不由分说道：“你们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婆子应了声是，丝毫没有半点迟疑便把跪在跟前的少女不客气推了倒。顾良秋没个提防，一下子扑在了地上，整个后背全给露了出来。
徐氏也不禁急了，站起身便嚷道：“你们两个倒是下手轻一些，别没轻没重的，秋姐儿可经不起被你们这般折腾。”
回头试图再替她求情，“母亲，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夫人却是果断地朝那两名婆子使了眼色，“打，尽管打，若是打得不疼，哪里会长教训！”
站在一旁的汪氏，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母亲……”将将开口唤了一声，却被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逼得把话都吞了回去，再担忧地回过头看了看情况的时候，就见两名婆子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木棍。
只听得啪的一声，狠狠地打在了少女的身上。
趴在地上的少女登时闷哼一声，疼得五官都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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