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抬了抬眸,立在她一旁原本不吭一声的柳絮这会儿也给了她一个心神领会的眼神。
就见二人极快地作了交流之后,柳絮说话了,“三姑娘都这般说了,真不怪我们多想。这段日子下来,府里的人多半心里头都清楚,三姑娘一直不喜欢我家姑娘,三天两头便会做些小动作出来;我家姑娘明明心里都清楚的,却总说是姐妹不想计较……却是没想到,三姑娘这般的狠心,竟是直接让人在午膳里下了毒。”
这番话的效果,就如是晴天里响起了惊雷一般,炸在众人的心里头。
三姑娘在府中是嚣张惯了,这么多年过来了,还没有过丫鬟站出来指责她!
一时之间,众丫鬟及婆子看她的眼神不免都带了怜悯,多半是觉得,敢于说出这些话的人怕是没什么活路了。
果然,顾落雁即刻就阴沉了一张脸,“你含血喷人,是不想活了罢?”话音一落,即刻就不假思索地遣了丫鬟上前来拿人,“我这就让你看看乱说话的下场!”
还是汪氏把那准备上前来的家仆给斥了下去。
她整个身子气得发抖。
看向自家女儿的时候,那眉眼间的情绪当真是复杂到不知要如何形容,“凡事要以理服人,八字还没一撇的,你便想着以这般的方式解决,让其他人怎么看!”
她会这般说话,自然是想着要用别的法子帮她收拾了残局;自家女子虽是嫡女,却也不能一听到反对的声音就当着众人的面给打压了,私底下处理还好说,众目睽睽之下,这等处理方式自然是行不通。
她的话是委婉,可心里头想着,母女多年了,她这个女儿应该知道她的一番苦心。
却不想,人家不领情,大抵也是因为平生第一次这般被冤枉了,着实没忍住那蹭蹭蹭往上冒的怒气,“那个丫鬟一派胡言,难不成不该杖责?我早说了这事儿不是我做的,难道谁笑了就是谁做的?”
众人一听,神色很是微妙。
……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的话是不好说,可若是与府中的三姑娘结合在一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了。
气氛一时给僵了住,在塌上装晕半日的顾良秋这会儿还老老实实躺着,心里头琢磨着是时候起来了。
她其实并不是真晕,故而把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听在了耳里,途中,甚至还有好几次偷偷眯着眼看人;至于有没有服毒之类的,为了让自己的情况看得逼真些,自然是真吃了的,不过量少,别说是药死人,就连晕人的程度都谈不上。
总归是要陷害三姐姐,不弄得像模像样的,那几位就不会真的罚她。
如今梅香及柳絮都完成了该做的那部分,也把下毒的凶手给引到了三姐姐身上去,这当口,也便剩了她的份了。
故而,在屋里头还有着争执声的时候,塌上的少女幽幽“醒”了来。
不知是哪位眼尖的家仆惊呼了一声五姑娘动了,屋里的几个声音才消停了下来。
一伙人赶忙往塌边赶,顾良秋将将装出一副头晕的模样,摆在床头的杌子上便有人给坐了下,更有声音很是关切地问她,“秋姐儿,如今感觉如何了?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一个问,一个则伸了手扶了扶她。
顾良秋很是“虚弱”地扶着额,“不大好,总觉得看什么东西都浑浑噩噩的,头晕眼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道完之后,仿若是刚刚看到围着的一群人,神色里表现出了两分惊讶来,“我的屋子里怎么有这么多人?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事儿?”
站在最前头的徐氏抢先接了话,“是出事了,有人在你的午膳里下了毒,这才使得你昏迷不醒的。也亏得你没吃下多少,否则你这条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她一面说,一面似有似无地往后头瞥了瞥,“你倒是要注意些,有些人为了报复或者出于其他原因的,什么事儿都敢做出来的。”
一旁的汪氏原本是皱着眉的,一听得徐氏这般说,神色微妙地变了,“嫂嫂,事情还没个水落石出之前,还望您不要胡猜。若是因此冤枉了人,那对人家也是一种伤害。”
徐氏嗤了一声,“弟媳误会了,我这从头到尾的,可没指名道姓的,你可不要对号入座。”
顾落雁那般的性子,自然是听不得徐氏的一番冷嘲热讽,当下便冷笑道:“大伯母是没明说,可只要有点脑子的,便能猜出您这话里话外的人指的便是我。我都说了,这事儿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好心好意过来探望五妹妹,却是得了你一顿抹黑的,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氏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当下便回道:“你过来探望秋姐儿?我倒还记得你最初到来的时候那一脸得意的笑容,说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更容易信人一些。再者,你若真把秋姐儿当姐妹,又哪里会有恨不得下毒毒死她的想法?当真是歹毒了些……说来说去的,这府里头还不是你的嫌疑最大?”
汪氏很是惊慌,“嫂嫂你——”
徐氏却是瞪了她一眼,直接堵了她的嘴,“怎么的,想毒死秋姐儿的话可是雁姐儿亲自说出口的,这可不能怪我!”
汪氏气得话都说不上话来。
顾落雁也不甘示弱,却又是个不屑于拿出证据的人,当下便大声闹了起来,“大伯母可不要如那两个贱蹄子一般,张嘴就含血喷人!我做过的我自然会认了,没做的,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松口,休想借着这事儿把我给拉下水了!”
徐氏又瞥了她两眼,一副与她杠上的气势;正想在与她争一争理一理,醒来之后就一直靠在床头的少女便说话了,“各位不要再吵了。”
汪氏借着这句话,赶忙劝停了二人,“……秋姐儿如今身子还虚弱着,委实更需要休息。雁姐儿你是后辈,便少说点话,母亲自会处理这桩事,如此大吵大闹的也不过是伤和气罢了;嫂嫂您也坐下歇歇,别总与小辈的计较,更何况如今也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你一口咬定是雁姐儿,着实是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也不符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