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很明显，看到她这个动作的人怕是不少。
顾良秋又羞又愧，当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遁走，一扭头便先小声解释道：“误会，当真是误会，也不知我这颗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竟会犯这样的糊涂。”
她的小脸红了又红。
叶瑾初的面上挂着清艳艳的笑，“我又没计较，看把你给紧张的。”即便如此，身侧的少女依然把头垂得低低的，犹如鸵鸟一般，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息。”
一回头，两名原本要跟他敬茶的家仆就愣在原地，举着茶盏不知如何是好。
他倒是主动让他们过来，“今日多谢各位了，还望以后大家齐心协力。”语毕，便就着原先的那个茶盏喝了。
那两位家仆惊呆了，两双眸子四只眼睛在自家爷及他身侧的少女身上穿梭了个几回后，似有新的意会，面上的喜悦不知不觉变了味。
只匆匆道了几句恭喜恭喜，便偷笑着回了自个儿的座位。
一旁的凉冬则是拿着新的茶盏给僵在了原地，这会儿脑子里有些凌乱。
他若是没看错，顾五姑娘先是拿了自家爷的茶盏喝了一口，而后，自家爷在明知自己的茶盏被人家给喝过的情况下，又毫不介意地把里头的茶水当着众人的面给喝进了肚子里……
若说顾五姑娘不是故意的，可后头自家爷的做法，分明是自个儿愿意的……亦是十分清醒的。
他如今喝的是茶，并不是酒，断不能喝茶给喝醉了。
就那么一会功夫，凉冬的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个想法，面上的神色一会喜一会忧的，也不知这会儿露个什么神态比较恰当。
桌几边上还勾着脖子当着鸵鸟的少女对方才发生的一幕还不自知。
柳絮看起来亦是震惊不小，梅香则是眸里闪着光，憋得两颊红红的。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暧昧了不少；只有那俊俏公子哥依然浅笑盈盈的，淡定如斯，仿若不知他方才的那个举动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一般。
却在这时有小厮来禀，说是老爷来了。
老爷指的自然是叶尚书叶炳天。
叶瑾初答应了一声，跟大伙道了一声慢用，便准备跟在小厮的身后一同去了；凉冬这会儿才赶忙放下茶盏，随在了他的后头。
很快，几道人影便走出了院子。
这当口，方才还心情复杂的凉冬一下子被自家老爷上门来的事儿给吸引了注意力，“爷，按理说这个时候老爷正上朝着呢，怎么会挑了个大中午的时间过来了？”
站在他前头的是一道倾长挺拔的身影，闻言，只轻轻哼笑了一声，“春榜都贴出来了，自然是因为知道了我得了会元的事情。若是没猜错，这一个早上他估摸着得了不少同僚的恭贺，故而这心里头澎湃着，迫不及待便先过来看看了。”
凉冬点了点头，深觉得有道理，“……说得也对，小的记得，以前老爷在科举这桩事上并不太看好您，如今您竟给拿了头魁，八成老爷是十分开心的。”
叶瑾初没再答他，只顾着往前走。
凉冬瞅着自家爷的背影，不自觉地纠结起了之前在院子里自家爷给做下的事。
这一想起，便觉得心里头发痒，非得把这事儿给理一理才好。
故而，凉冬轻咳了一声，紧了两步往公子哥的身侧靠了靠，就连声音都给压了低，“爷，您方才的那个做法是个什么意思？”
叶瑾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想起来还是什么的，只轻轻侧了侧头，“你说的是哪件事？”
“就是那件事啊！”凉冬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爷一眼，觉得还是含蓄一点比较稳妥，“方才顾五姑娘不小心用了您的茶盏，而您也没嫌弃，是不是说……”
后面的话很是识相地没继续说下去。
叶瑾初则是放缓了步子，并没直接答复他，只是微眯着一双眸子反问他，“我的意思不够明显吗？”
凉冬睁大了眼睛，自然是没料到自家爷轻轻松松便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一时震惊不小。须臾之后，又下意识地回，“小的明白了。”
自家爷虽没明明白白说出来，可这句话所传递出来的意思是一个样的。
倒不是他表达得不够明显……而是自家爷忽地在众人面前就这般表明了心迹，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简单粗暴，意图明了。
这么一出神的功夫，凉冬一下子便被甩在了后头。他赶忙又跟了上去，着实是因为他还没把话说完。
“可是爷，您有没有想过您与顾五姑娘之间的身份差距？您是个正二品京官的嫡子，而她只是个四品官员家的小庶女，地位悬殊。小的虽不是很懂得嫁娶之事，却也听说过门当户对这个词；您一个嫡出公子娶一名庶出姑娘，老爷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届时，这可是桩麻烦的事啊！”
凉冬倒是想得很透彻。
那人却是一步也没缓下来，云淡风轻的，唇边挑起的笑容带了嘲讽的意味，“他们有意见又如何？一个从小到大便想害了我，一个除了担个父亲的名头，有什么值得我敬重的？都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要什么样的女子，我心里头最是清楚。”
凉冬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自家爷的脸色，只觉得此刻站在他跟前的公子哥霸气侧漏得不行。
他忍不住也笑了。
这厢，凉冬总算摸清了自家爷是如何想的；那厢，摆宴的院子里因着府里的主子离了去，气氛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放眼望去，皆是吃吃喝喝的条条人影；说是白日不要喝酒，倒也都很自觉地以茶代酒，玩得不亦乐乎。
顾良秋这才敢悄悄抬眸往四下里瞅了一圈，见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她所犯下的乌龙，这会儿才敢放松下心情。
却不想，憋得浑身不对劲的梅香终是没忍住给凑到她的身边来，亮着一双眸子与她道：“姑娘，您知道方才叶公子做了什么事吗？”
一听到梅香提起他来，顾良秋还有些别扭，“我哪里知道他又做了些什么。”
梅香绷不住嘴，“后面不是又有人敬酒吗？叶公子直接拿了你喝过的那个茶盏仰头都给喝下去了。”
顾良秋一个手抖，差点没把手边的筷子给碰到了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