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回到叶府的时候，时辰还尚早。
虽肚子撑得有些难受，可今日见了张荣景这位老朋友，又去吃了一顿合心意的美味佳肴，心情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她这趟出府，一路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除了那些暗中保护着她的隐卫，她把功劳都归结于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作了乔装。
当真是机灵得紧。
她下了马车，不再如出府时那般小心翼翼地躲着看门小厮的眼，大刺刺地往里走；那看门小厮压根就没认出她来，自然是把人给拦了拦。
顾良秋直接亮了身份，甚至还朝他们露了个知书达理的笑。
走过垂花门，叶府的两扇朱漆大门便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她步子缓了缓，面上的轻松一点一点收了收。
她索性坐在亭栏上，想着叶瑾初的食言，心里头着实不舒服。
她纠结着是要去叶瑾初的住处找他问一问还是直接回院的时候，却是有人唤了一声姑娘。
顾良秋即刻就抬了头，便看到凉冬从亭廊的那一头小跑着过来。
虽心里还有些生气，可两只眸子却不受控制地亮了亮。
……凉冬是叶瑾初身边伺候的人，他既然在这里，那他家主子定也在府里。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我可等你等了小半日的了。”还离着一小段路，凉冬一面跑来，一面开口说了话，一脸的疾色，仿若遇到了什么紧要的事儿一般。
顾良秋倒没想到凉冬会找他，还以为是叶瑾初出了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朝凉冬迎了过去，“怎么的，是你家爷出了什么事了吗？”
凉冬顿住了步子，略有些小喘，他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出事也算不上，但是你若听了，怕是要抓狂的。”
顾良秋的眼皮跳了跳，还没开口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凉冬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给说了，“今日张御史上府里来了，还拿了礼物，说是庆祝我家爷在春闱里取得好成绩。是我家老爷接待的他，二人还在正厅里聊了不少，既有关乎国家大事兴衰荣辱，也有你来我往的寒暄。一个说爷如何如何的才高八斗，一个则是赞张二姑娘如何贤惠如何温柔……”
顾良秋拿眼瞅了瞅凉冬。
眼看着他这架势估摸着要说上好一会的，她很是委婉地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似乎并没那里有不对劲的。”又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意思，“凉冬不妨挑着重点来说。”
凉冬被这么一提醒，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再张口的时候果然利落了许多。
“……张御史还是第一次上门拜访，其实与我家爷及老爷都不熟。我本也以为他是来道贺的，可后来我发现了不对劲，道贺就道贺吧，做什么还带了张二姑娘来呢？又想了想，我心里头便明白了，这张御史定是看我家爷洗刷冤屈一身清白又觉得爷年纪轻轻定能考取功名，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故而是打了要结亲的心思。”凉冬义愤填膺，“那会爷就在正厅里与老爷说话呢，正好与张御史他们碰了上，我想提醒都来不及了。你不知道，那位张二姑娘很是中意我家爷，看着一副端庄的模样，实则总给我家爷暗送秋波；本以为依我家爷的那个臭性子，定是不会睬她的，谁知道老爷让他陪张二姑娘到外面走一走，他真去了。我一看大事不好，趁着爷不让跟的这当口，赶忙来找你了，又赶上你出门去了。”
凉冬一面说一面拿希冀的眼神望她，“爷估摸着觉得来者是客，故而没好意思推了，如今便看你发威了，可别让那个张二姑娘把爷给抢走了。”
相比起那位张御史家的嫡出二姑娘来说，凉冬更喜欢跟前这位没任何架子性子又好的顾五姑娘。
他家爷不重出身，他自然也不去计较这个，左右两个人情投意合最为重要。
……更何况，顾五姑娘还比张二姑娘长得好看。
按他的话说，他家爷‘落难’到临安城，就是顾五姑娘抛来了橄榄枝，救他们主仆二人于水火之中，他自然是站在这位善良的少女这边。
本以为少女得知这么一桩事，定会杀气腾腾地去寻回自家爷，哪曾想，少女是提步走出了两步，却又很快愣在了原地。
凉冬追过去一看，竟看到她一脸的踌躇及怅然。
他当下便哀叹了一声，急得仿若他才是当事人一般，“哎哟，我说姑娘你怎么了？站在这里发呆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家爷条件好样貌又特别出众，十分招姑娘喜欢；您若再站在这里没半点行动，只怕那张二姑娘要使出浑身解数缠住我家爷了。”
少女顷刻间抬了他一眼，后者则是反应过来若是自己说得太直接了打击到了跟前人的自信心也不好，赶忙附耳过来添了一句，“不过姑娘你放心，那位张二姑娘长得不及你，你若是出手，定能马到成功。”
想了想，又表达得具体了些，“唔，不及你的五分之一。”
饶是如此，顾良秋还是高兴不起来。
前一刻他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达了想她离开他的话，下一刻便与人家张二姑娘一同赏花赏风景去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厌倦了自己？自己也确实成了挡他的道的顽石？
这人一生出些想法便不容易遏制得住，她一面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一面又觉得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一切皆有可能。
她还在寻思着自己到底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一旁的凉冬却是看不下去，“姑娘你在犹豫什么？那可是亲过你的人……”又霍地闭上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什么，他顿了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飞快地接上话，“不是，我家爷好歹是你的情郎，姑娘你这反应似乎不大对劲。按理说，若是知道自己的相好与别的姑娘家独处，你应该是恨不得把人给生吞活剥了才是。”
“生吞活剥？”顾良秋总算给出了点反应，“如此不大妥吧？”
她脑子里回旋着情郎两个字，忽地踏出了步子，“他们在哪里？你若是知道地方便引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