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黄花镇灯火全无,天边斗大个月亮,亮堂堂挂着,给这寂寥阴暗街道添几分光亮,指引人归路。
赵一鸣歪歪扭扭,在小厮德福的搀扶下归家,醉眼朦胧,走路东倒西歪,德福个头小,搀不住,也跟着左右歪倒,硬生生把一条笔直道给走得七歪八拐的。
赵一鸣喝的多,脚没闲,嘴里却得空,不依不饶一路叫骂:“臭丫头,小爷我风流倜傥,把我当狗屎一般嫌弃,那贾大财有何好?有何好?还能进她家门,与她说话儿?瞎眼了,瞎眼了”
月夜静寂,这一番高声嚷嚷,惹来狗吠阵阵道旁垂柳迎风而展,却无白日里半点风姿,反而给这暗黑月色下阴暗街景添多几分阴森。
德福胆儿小,走的吃力,心肝儿也跟着那柳叶儿颤,轻声劝道:“公子啊,咱大半夜别说胡话了,叫人听了笑话呀,您心里憋屈,回头咱睡醒了,找贾公子讨回场子,可好啊”
“好当然好,贾大财,你个怂货,怂货,看小爷我整不死你”一路骂骂咧咧,一路折腾,直至进了赵家门,躺进了锦缎被,赵一鸣酣睡过去,那一脸戾气转眼儿消散,变成个人畜无害的乖宝宝,德福耳朵根子才得会儿消停。
抹了把额头细汗,德福给他再捋了捋腋下薄被,抻了抻后腰,叹口气转到前头自个的隔间,躺下一闭眼,立刻进入了黑甜乡。
一晚上翻来覆去,双喜第二天起床时,眼窝下青黑一大圈,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好几岁。
屋外鸡子已经扑棱棱再鸡窝里闹腾开了,经过近三个月的喂养,小鸡仔如今已经长成大鸡了,隔壁王婶子也说,至多还等一个半月,这些鸡子们便都可以下蛋了。
经过这么久的精心饲养,就快要有收获,双喜自然是高兴万分,这一日早,穿衣打理完,开门头一件事,便是放鸡子们出鸡笼,喂黍米它们吃。
三喜也跟着起床了,上了厨屋做早饭,前头东厢房,李四娘房里还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动静。
双喜去厨屋提了茶叶蛋篓子,跟三喜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出门与两家早点铺子送货去。
秋生大哥家的茶叶蛋依旧好卖,人也本分实在,双喜进门时,秋生的母亲王婶子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接了双喜送来的熟蛋,又把前一日的钱财一并与她算清,拉着双喜又说了些亲热话,
双喜好生感谢一番后,转头又去了不远处另一处早点摊子。
这一处却没那么好说话了,这些日子,附近的乡人都闹明白了,平日里买蛋也都是成双的买,对于寄卖的老板来说,那半文钱的中人钱就泡汤了,如此一来,与旁人做好事,那是谁都不愿意干的,再劝双喜降价几次无果之后,这家人便对双喜有些不冷不热了。
今日进店,双喜数了数儿,昨日送过来的二十个鸡蛋,还有十多个没卖出去,老板娘也再一旁说为难话,直说茶叶蛋吃的人都腻味了,也没啥卖头了。
陶罐里十来蛋,都是同一时辰送来的,可蛋壳颜色却深浅不一,眼皮子一扫过去,就看的分明。
双喜心一沉,便琢磨出味儿来了,当下就把剩下的鸡蛋全都收了回去,诚心诚意感谢人一番,连昨日里卖出去的那点钱也不要了,全送与人当了中人钱。
提了篓子出门,双喜就要往家去。老板娘却又追在她屁股后头,把她拉住了。
她突然一改为难之色,改了说辞,道不好卖,一日也能出去些,让双喜还继续为她家寄卖,双喜也只是淡淡笑笑,头也不回走了。
回到家,双喜捡了两个颜色淡的敲开尝了尝,入口寡淡,一点儿都不入味,全与自家做出来的不一样,心里的揣测得到应征,虽然早知有这一日,但到底还是不舒服,面上便有些冷。
茶叶蛋少一家寄卖的,便少了进账,如果咸鸭蛋还不能做出什么名堂,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马上就会回到原样,艰难的让人过不下去。
双喜不敢多想,把鸡蛋用卤水泡起来,开始仔细琢磨前世吃过做过的那些咸蛋黄菜肴。
三喜早已经忙活开了,涮洗旧衣裳,打扫庭院,给菜地里拔草,忙的不停歇。
双喜没敢躲懒,绕着后厨转了三无圈,琢磨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跑出门,到菜地里摘豆角,青菜,又跑了一趟菜市场,为中午的大餐做准备。
说到咸鸭蛋炒菜,双喜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赛螃蟹。
双喜还记得大一时刚看完舌尖上的中国,被这菜迷得口水直流,老爸爱女心切,当天就做出了那道菜,果然菜一上桌,就被她横扫一空,后来老爸时常出差,老妈那能把人毒死的手艺,她不敢恭维,自己尝试着做了几回,虽与父亲不能相比,但也学了八成去。
如今又是一世,隔了这么久,也不知自个的手艺,还能不能还原那道美味。
双喜提心吊胆,从大早上回家,就开始折腾,厨屋里白烟袅袅,香味儿阵阵,直到将近午时,三喜的口水都咽下一箩筐之后,双喜才摘掉围裙,抹一把额头细汗,说开饭。
堂屋不大的木桌子上,挨个儿摆放着赛螃蟹,蟹黄豆腐,蛋黄焗豆角,素炒青菜。
菜式虽然简单,双喜却提心吊胆,生怕做毁了,好在食材易得,她记性也好,虽费了一番心思,倒是没出大的茬子。
饭桌上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三喜睁着圆溜溜的双眼,不敢置信,喃喃道:“二姐,这都是你做的,我咋都没见过这些菜啊?”
瞧着她那傻样儿,双喜就想笑,然而厨师是她,这品菜人却是她,可不能把人得罪了。双喜连连催促道:“少奉承你姐,赶紧趁热吃,吃了再告诉姐姐味道如何。”
三喜本是小馋猫一个,听得这话,哪里还有推却的道理,赶紧捡起筷子,先送了一口赛螃蟹入嘴,啧啧品了几口,眼珠子都亮了几分,跟着又尝了尝焗豆角与蟹黄豆腐,这一尝啊,那就停不下来了。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睁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道:“二姐,你好厉害,前几日去拜菩萨,果然是有用的,让你变得这般聪明,连做的菜都这样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