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夜已深.虽然并沒有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可是他却还依稀能估摸清楚.眼下大约已子时了吧.
一直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坐调息的风易凌睁开了眼.毕竟身处于这种情况.他必须尽快恢复.
这几日沒有再下雨.高悬在空的朗月极其明亮.丝丝皎洁的月光从山洞口投入.照亮了洞口那一块地方.宛若结了一块暗蓝的冰霜.有细微绵长的呼吸声依稀传來.风易凌转头看过去.花阡陌果然已经蜷在自己那一小块地方.已经睡得香甜.
风易凌站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在她身侧才停了下來.在她身边撑身坐下.
她闭着眼.侧着身蜷成一团.呼吸均匀.脸正朝着他.接着洞口投入的微弱月光.他甚至能数清她长翘的睫毛.有几缕睡乱的长发贴在颊侧.不似平日的妆容精致毫无瑕疵.
真是奇怪.风易凌明明见过她各种光艳照人的形象.可是却沒有任何一种如同现在这般.灰头土脸.却让他感觉无比的近.近到让他.怦然心动.
习武之人目力良好.如今光线虽然昏暗.他却依然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动着.还像个孩子一般叩吧叩吧嘴.喃喃了一句什么.仿佛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那红唇光泽莹润.很开心的上翘着.看上去分外诱人……
风易凌猛的回过神來.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些紊乱.赶紧改变自己情不自禁伸出的手去往的方向.注意到她又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又将她身上盖着的外袍掖紧了些..毕竟在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山洞中.寒气还是十分重的.她极其畏寒.这一点在前几天夜里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她并沒有醒.只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蜷了蜷.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还满意哼哼了一声什么.就继续睡去了.只剩下风易凌依旧睁着眼坐着.手臂紧紧揽着她.黑眸倒映着闪烁明灭的篝火.深邃如星河.头一次.他并不觉得这般糟糕处境下的寒夜漫长.反而希望它更长一点.
清晨.朝阳已然悄悄升起.映照得山林间明澈一片.清晨山林间特有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夜晚的凉意未消.暑气还沒上來.正是舒适而凉爽的时候.
林间草叶上缀着点点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片林地十分茂盛.各色粗壮的松柏梧桐荫蔽遮天.有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从叶间缝隙透入.照在还带着些晨雾的树林间.矮小带刺的油绿灌木遍布视野中.放眼望去各处还星星点缀着各色嫩黄粉红白色的小野花.
茂盛的草丛灌木间居然隐藏着一个隐蔽的洞穴.隐藏在灌木从下.洞口还长着茂盛的草丛.十分难发现.
此时洞口的草叶忽然微动.一只灰色的野兔又从洞中钻了出來.野兔漆黑的眼睛大大圆圆.看上去分外机警.耳朵尖上一块黑斑.看上去分外精灵可爱.
它似乎十分警惕.长了几分记性.四处探头张望了一下.确认沒有危险后.才往一旁树林深处跳去.
此时破空之声骤起.一颗小石子挟着劲风不知从何处射來.精确击中了野兔的要害.立刻让它甚至沒有跑的机会就瘫在了地上.无力再行动弹.
只是一下.胜负已分.
远处一棵大树下.茂盛的灌木植物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來.用明显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语气感叹道:“居然这么容易.这种事情果然早该叫你过來.这几日追这小兔崽子差点弄掉我半条命.”
一阵草木被拂开的沙沙声和脚步声传來.一只洁白纤细的手伸过來.揪着那对耳朵提起了地上不能动弹的野兔.紫衣的女子俯身捡起野兔后直起身.对身后那个倚靠着树站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白衣男子干脆道:“走了.回去了.”
风易凌笑了笑.那笑容温暖和煦如春风过.花阡陌脚步滞了滞.却是绝不可能会愿意承认自己被他那笑惊艳到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他走去.
不是他刻意偷听.但他的听力实在太好.所以花阡陌去捡起那只昏过去的兔子时.她嘀咕的那句“不错.就是你了……你以为你耍得老娘兜那么久今日就逃得过去么……”就那么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耳中.
而往回走的路上.他也同时注意到.花阡陌一手提着可怜兔子的两只耳朵.目露凶光.不住打量可怜的兔子.似乎在琢磨如何开刀.
只是只兔子.有必要这么大怨气么.
风易凌也知道她足足追了这兔子这么多天.每次回來都是极为狼狈的样子.垂头丧气宛若斗败的公鸡.却在第二天越挫越勇继续上阵.这不屈不挠的样子倒和曾经的玲珑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玲珑这不屈不挠态度的主要精力是在针对他.
少年时人人称道的所谓持重沉稳.无非是因为他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着冷静客观的态度.无论是待人.还有处事.都是一样不卑不亢、不过分亲密.也不会太疏远.
他在极为年少时就行走江湖.接触的多是成年人.几乎沒有什么同龄伙伴..那时连小镯也还未被他们家收养..养成了这种脾性.即便是连/城玥也说过他无趣.
那样的他.从未有过接触过琉璃这般直白坦率又热情小丫头的经验.
换药洗衣说话聊天.琉璃总会有各种理由缠上他.胆大又热情.生性内敛淡漠的他不欲久留.不愿欠她太多人情.总是推却她的好意.可她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神奇的理由让他感觉到某种无力.最后放弃挣扎听从她的安排.
..以至于到后來.小镯來家里时.他都知道该怎么哄她照顾她了.
忆及往事.风易凌再看看身边如今变得别扭又骄傲任性的花阡陌.感慨万千.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清花阡陌的侧脸.她如今一身素淡.钗环首饰皆无.那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依稀还有当年那个南疆少女的影子.
只想象了一下她抓兔子的情形.风易凌就忍不住有些想笑了.又猛地想起了前几天的“桂花糕”.只能硬生生忍住笑意.
风易凌性子沉稳淡然.行走江湖时也总是一幅淡漠从容的形象.仿佛沒有东西能后掀起他眼中的波澜.几时有人见过他这般忍俊不禁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如春风过.能让世间无数女子陶醉其中.
只可惜.唯一有机会欣赏到这些的花阡陌根本沒在看他.此时两个人已经回到了栖身的山洞.那几块石头垒成的简陋“灶台”边.
花阡陌正将昏过去的野兔搁在了一块比较干净平坦的岩石上.野兔挺着尸体.毛茸茸的肚皮白白.一动不动.可花阡陌却无动于衷.只仔细琢磨着怎么行凶.
她被这只看似憨傻却精到了极点.擅长装死.总能在最后关头套出她手心.害她绕着林子足足兜了几日的兔子怨气极大.此时不将这货收拾了.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只是苦于手中沒有工具.她左右环视一圈.忽然就转到站在她身后、不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窃笑什么的风易凌.瞥他一眼伸手干脆道:“你的剑.拿來.”
风易凌终于不笑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看了看花阡陌沒的商量的表情.又低头看看自己一向珍爱的佩剑.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自己随身带的那把匕首早在他下到悬崖昏迷后不知落到了哪里.本來那也是一把很不错匕首.是少有的寒铁打造的.吹毛断发极为锋利.如今丢了那把匕首.此刻他身上能用的只剩下寒水了.
江湖人人皆知.臧云山庄的少主的佩剑名动天下.是在江湖兵器谱中排第四的名剑寒水.他并沒有什么特殊爱好.却唯独对自己这把佩剑珍爱有加.从不离身.江湖兵器谱第二三名的兵器持有者皆是已经隐退江湖的武林泰斗.而排名第一的长剑游龙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剑.可以说.他手中这把寒水.是如今江湖中无数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
可是如今.花阡陌要拿它來剁一只兔子.兴许还要剥兔子皮……
风易凌本來就有着轻微的洁癖.此刻握着寒水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用上了行走江湖时磨练出的坚强定力才沒有后退.他沉默了一下.看看她再看看石头上可怜兮兮的待宰之兔白白的肚皮.沒话找话:“你还真忍心杀它啊.我还以为女孩子家心软.看见这些小动物都会下不了手呢.”
花阡陌面无表情.对他无动于衷:“第一.我不是你认知范围的‘女孩子家';第二.不杀它难道饿死我们么.所以第三.剑拿來.”何况这只兔子对她而言用苦大仇深來形容绝不夸张.
风易凌无奈苦笑了下.要剑的是她.他怎么可能不给.只是心里的挣扎却是难免.他艰难的抬起了一直提着长剑的右手.动作却极慢.似要将剑递给她.
然而.送剑的姿势却只维持了片刻.风易凌忽然瞬间抬起手.用尚在鞘中的剑格开了一把射向花阡陌的飞刀.
而风易凌在这种时候看了一眼被自己挡下、弹到了一边的石头上的那把小刀.居然还很不靠谱的庆幸了一下..这下有刀了.
变故往往只在瞬间发生.
等花阡陌反应过來.风易凌已经把剑鞘塞入了她手中.从鞘中抽出了剑冲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替我拿着.你去山洞里躲着.”
花阡陌虽然并不是江湖人.却也是见过世面的.眼见风易凌和几个已经闯入了山洞内.打扮极其眼熟.与之前那波杀手一般无二的人交起手來.就知道是那群杀手已经找上门了.
和风易凌在打的杀手有四个.山洞外可能还有更多沒进來的.她知道自己留在这也是拖累.咬了咬牙.偷偷捡起了那把被风易凌打落的飞刀握在右手.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风易凌沒恢复多少的伤.抱起石头上的兔子和他塞给她的剑鞘.猫着腰尽量不引起黑衣人注意的躲进了山洞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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