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病房守卫森严,当然不是一般人进得来的,但周小玲和周小林还是在周小安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到她的病房来了。
有沈蓉和丁月宜在这里,他们想进来并不难。
沈阅海去军区招待所看望那些来参加认亲仪式的乡亲和基层干部了,周小安正在跟阿姨商量着把窗台上的花重新摆弄一下,本来兴致勃勃的笑脸看到门口的两个人马上变了。
阿姨老母鸡一样过来把周小安和小虎护在身后,“你们找谁?这里不让人随便探视。”
她早听说过周小安在医院里被人围攻受伤的事,知道她就是那次受了伤昏迷不醒的,所以一直都紧紧盯着门户,连不熟悉的护士进来她都要盯住不放,别说两个陌生人了。
周小林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这位大婶,我们是周小安的哥哥和妹妹,过来看看她。”
阿姨看向周小安,虽然从样子上已经相信,可只要周小安不欢迎,她还是要把他们撵出去的。
这一点阿姨还是很有底气的,周政委,不对,现在应该叫沈将军了,沈将军早就告诉过她,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楼下守卫的解放军,他们肯定会随叫随到!
楼下那些解放军可都是沈将军的兵!所以阿姨虽然一辈子谨小慎微胆子小,在医院里腰杆却挺得趣÷阁直,谁都不怕!
周小安在心里叹气,无奈地点点头,示意阿姨放他们进来。
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还要在医院里闹个人尽皆知的笑话不成?还是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吧!
这俩人可不是能知难而退的,不让他们说出来肯定会整更多事儿出来。
周小玲和周小林进门,两人都先愣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一间病房会布置得这么温馨舒服,甚至称得上奢华了。
这是一间朝东的病房,东南两面都有很大的窗户,让屋子里的通风特别好,六月下旬的天气,竟然一点都不热。
乳白色的轻纱窗帘把夏日的艳阳隔绝在窗外,让屋里的光线又明亮又柔和,屋子里不像病房,倒像个富裕人家女孩子的闺房。
除了医院的病床,其他家具都不是病房的标配,大大的实木大衣柜,漂亮的梳妆台,宽大的躺椅,柔软的沙发,床边胖墩墩的圆凳子,甚至还有小巧的花架,墙上还挂了两幅颜色明丽的山水画框。
窗台上,茶几上,地上,都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放着鲜花,有正在盛开的盆栽,也有新剪下来的花枝,空气中都是新鲜植物的清新和花香,闻不到一点药味。
周小安的床头是一大束火红的蔷薇,映得她苍白的脸色都鲜活起来。
这跟他们想象得周小安现在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们都知道周小安昏迷大半年,刚醒过来没几天,他们以为她会是脸色灰败地躺在满是药味儿的病房里孤苦无依,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
周小安开门见山,“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小林看看阿姨没说话,周小玲进屋就在屋子里探照灯一样扫了一圈儿,更是一言不发,只冲周小安笑了一下,一副她完全是陪着周小林过来,什么都听他的的样子。
周小玲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进退,她现在完全明白,跟周小安说任何没用的场面话都没用,只会让她更反感,所以没用的话一句不说。
她今天本来也是来观察情况的,在没判断好形式之前,她是绝不会轻易开口有所动作的。
周小安看看阿姨,阿姨不等她开口就往窗边走,“你们聊你们的,我得赶紧把花弄好了。”她可不放心小安自己跟他们待着,说啥哥哥妹妹的,小安病了这么久也没见个人影儿,来看病人竟然连瓶罐头都不带!
周小林没办法,只好当阿姨不存在,“小安,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几个月前听说周小安昏迷不醒,其实在来沛州出差的时候也顺路过来看过她,可周阅海没让他进来,派个小兵在大门口就把他打发了。
周小安一脸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腿,“大夫说两年之内很可能恢复不了正常了,生活自理都成问题。”这当然是说别人,至于她,于老已经放弃判断了,只给她做常规治疗,别的全靠她的妖怪体质自行恢复。
周小林脸上一僵,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要说的话就得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现在说了,只能干巴巴地嘱咐她,“小安,你好好养病,别给小……沈将军添太多麻烦。”
至于顾云开交代的事,他得好好思量一下了。
周小安点头,沉默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跟小叔撇清关系了,这声沈将军叫得可真顺溜!
周小林看她乖乖受教,话也说得多了起来,“沈将军毕竟不是我们小叔了,你再住在高干病房就不合适了,你别给他惹麻烦,赶紧搬到前面普通病房去吧!”
然后指了一圈儿,“你看看你这屋子,这哪像个住院的样子!一点儿工人阶级的艰苦朴素吃苦耐劳都看不出来!”
周小安面无表情,睁大眼睛看着他,“我搬到前面普通病房去谁照顾我?我都瘫痪了,怎么艰苦朴素?”
周小林张张嘴没说话。
他现在负担不起一个瘫痪在床的妹妹了。
他一个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加上加班费将近七十块,给王家和王腊梅绝大部分还不够,只能加班加点地开车出外勤,尽量多挣点加班费。
就是这样,隔三差五他还要听姥姥带着母亲和几个孩子哭嚎一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特别没用!
所以他不敢像以前一样大包大揽地对周小安说交给我吧,我来照顾你。
说教起她来也没了底气,“你尽量少给沈将军添麻烦吧,他这么急地跟我们家脱离关系,肯定也是不愿意再搭理我们这些拖累了。”
“其实去年他就应该知道了吧,所以才忽然就对我们那么狠心。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别还跟以前那么给人家添麻烦。”
周小安这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门道来,他这是在怨怼小叔?怨他认亲,怨他毫不留情地跟他们家脱离关系?
凭什么?!他凭什么怨小叔?小叔养大他们这群孩子,对别人怎么样先不说,对周小林绝对是知遇之恩。
帮周小林入伍,照顾他在部队的前途,否则他一个体力不突出,为人也不是特别灵活特别有能力的人,凭什么能那么快提干?
现在小叔认祖归宗,他不对他这些年的照顾心怀感激,反而怨他以后不会像以前一样照顾他们了?
周小安再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了,直接撵人,“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吧,大夫一直不让别人来探视,你们进来的时候要是说找我,我不会放你们进来。”
所以下次也别来了,来了她也不让进!
周小林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乱跳,瞪着周小安好一会儿脸上的涨红才褪去一些。
他也不想来了!
“小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看有一天亲戚都让你走绝了你上哪儿哭去!”
周小安扭头深呼吸,他却有一箩筐话要教训她,“你知道我们亲姑姑认回来了吧?听说以前你还打过姑?你说你怎么这么横!那点儿像个姑娘家!你这样儿……”
“闭嘴吧周小林!”周小安懒得听他磨叽,“你没事儿就走!在我这儿说这些都没用!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我求你看我啊?!”
周小林也放弃再说她了,开始说正事儿,“我想给姑跑跑关系,让她和她家大丫进城当个临时工,刚跟前洼公社的人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在沛州松快几天。你还不知道吧?咱姑让人给冤枉了,给定了坏分子,被-批-斗-得差点儿疯了,现在睡个觉都不踏实!”
周小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小林有些苦恼地开口,“咱姑带着俩姑娘,住招待所也不方便,还得花不老少冤枉钱,你家不是空着呢吗,你把钥匙给我,我让咱姑和俩表妹去你那住一段时间,等我给他们找着单位有宿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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