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陆夫人的烦恼
陆琅从营房出来,本想先去宣王府,可是脑袋阵阵发晕,身上也不住地发冷。
唐明担忧地说,“将军,您脸色看着太差了,要不要叫军医过来瞧瞧,”
陆琅摆了摆手,对他说,“你继续审着,只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唐明应声离开,陆琅骑了马,一路晃晃悠悠向京城里走去。
脑子里不时浮现出沈菀如那张青白的脸。被冰水冻过的脸其实也看不出有多好看,只是她脸上的神情仿佛触动了自己,那么决绝,带着抛开一切的觉悟。
他受李晟的委托,曾经查过沈家几个姐妹的情况。沈家五小姐明明是庶女的身份,却接受着嫡女的教养,有着一般庶女身上所没有的狂傲,也有着一般嫡女身上所没有的自卑。以他知道的那些情况来看,这位五小姐或许并不是一位好媳妇的人选。可如今,他却有些心动。
他见过世子妃还在当沈家姑娘时便敢教训云家的小姐,只为了维护自己的丫鬟。
也听李晟说过,她是如何将郑家人赶出王府。
世子妃看着娇小柔弱,却有一副刚硬的脾气,没想到这位五小姐也跟自己的妹妹一样,是那种宁折勿弯的性子。
不像一般的世家女儿,动不动便梨花带雨,仿佛手上略重一些,她们便要折断了身子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陆琅很认真地考虑起自己的婚姻大事。
不管是不是合适,五小姐的身子他看了,碰了,摸到了,便要负起责任来。他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没有担当。
否则虽然他救下了她,却也等于是毁了她。
进了家门,他觉得头更晕了。下人来接他时,他身子晃了一晃,险些从马上栽下来,将下人们吓得够呛。
将他扶下马,长琴手一搭他的额,吓了一跳,叫了起来:“爷,您的头怎么这么烫人?可不是病了?”
墨砚架了他,忙着回头喊:“快去个人,到西街庆余堂请胡大夫过来。”
陆琅摇了摇手,不过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被两个小子架着回了卧房。
文秋听了信,急急赶了过来,看见陆琅这有气没力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是怎么搞的,前儿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病这么重了,你身边的小子都是怎么伺候的?”拿着热手巾帕子一下一下去帮陆琅擦拭额角和颈窝。
陆琅也没力气去推开她,只对着站在身边的墨砚说:“去,去请我母亲过来。”
墨砚应了一声,便去东厢房叫陆夫人过来。
陆夫人来时,陆琅已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文秋叫人拿了些碎冰,包在厚帕子里先给他敷在额头上,见陆夫人进来,连忙站起身退到一边去。
“这是怎么回事?”陆夫人见儿子面孔烧得通红,唇角发乌,也有些慌神。
陆琅自小习武,身体一向强健,从小到大就没得过几次风寒。可像他这样身体强健不好得病的人,一旦生了病,便来势凶猛,不容易好。
陆夫人心疼之极,忍不住将文秋大骂一通,说她没尽心伺候才让少爷得了病。
陆琅迷迷糊糊之际被母亲骂人的声音唤醒,便挣扎着将头上压的冰凉的手巾拽下来,对母亲喊了一声。
“母亲,母亲!”
陆夫人听到儿子叫唤,也顾不得再去骂他的侍妾,忙坐到床头,将儿子的手握住道:“怀风你再等等,一会儿大夫便要到了。等会子吃了药,好好睡一觉便会没事。”
陆琅摇摇头说:“母亲,儿子求你一事。”
“你说你说。”陆夫人忙着点头应承。
“请母亲找个稳妥的保山,到沈大人家求亲,儿子要娶沈家五小姐为妻。”
千想万想,没想到儿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陆夫人张着嘴,半天回不过味儿来。
“怀风,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下意识的,陆夫人便拿手去摸陆琅的额头。
“儿子没糊涂。”陆琅抬手抓住母亲的手腕,沉声说,“母亲只管去找保山。”
“可是,母亲已经帮你选定了两个人选。”陆夫人急起来,“都是宗室里的小姐,非常的尊重贤淑,对你将来的仕途也有助益。”
陆琅摇着头冷笑了一声:“我堂堂男儿,还要靠妻子去搏功名仕途,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儿子所说的沈大人到底是哪位大人?
他又是怎么会相中了人家的小姐,开口要自己去求娶?
越想越觉得不妥当,别是哪个小门小户家里的姑娘,不顾着体面赖上了陆琅吧。
“你听我说,我帮你挑中的一位是献郡王家里的清河县主,一位是荣亲王家里的嘉陵县主。清河县主是嫡女,今年十三岁,非常温婉随和,又有才名。嘉陵县主虽然是侧妃生的,但是荣王的独女,十分受宠爱,性情活泼豪爽,适合做咱们武将家的媳妇……怀风,怀风?”
说了几声,却没听见陆琅的声音,再一看,人已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到大夫上门,诊了脉开了方子,陆夫人将文秋叫到一旁盘问:“怀风说的沈家五小姐是谁?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文秋也觉得莫名其妙,想着陆琅重病时还念念不忘着要让陆夫人去提亲,心里五味杂陈着不是滋味,只能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说:“婢妾实在不知道这位五小姐是谁?少爷平素不沾女色,也从来不跟哪家有往来,却不知道是在哪里识得这位小姐,又暗许了终身的。想来这位五小姐定是姿容绝世,才能进了爷的眼。”
陆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你也别拿这话来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话也不能说得这般拈酸带醋的。日后怀风成了亲,屋里总还是要再放两个人,这般便受不了,将来要怎么办?少爷屋里的事还能有你置喙的余地不成?”
文秋立刻跪下来连声说不敢:“婢妾绝没有那个意思,求夫人明鉴。爷说的那位沈家五小姐,的的确确是从来没听说过,不然夫人唤了少爷平时常跟着的小子们来问问,或许他们知道一些。”
陆夫人袖子甩了甩走了出去,真的去叫人传墨砚和长琴来问话。
文秋回了屋子里,坐在陆琅身边,呆呆地看着他出神。
她头一回心里感到了慌乱。
如果是陆夫人帮他找的妻子,不管是县主、郡主还是公主,她都只能默默地认了,然后躲在角落里,用自己的温柔去暖这个男人的心。她们占的会是陆家少奶奶的名份,可她自己占的才是这男人的心。
但这回是陆琅自己相中了妻子,要母亲去求娶。
沈大人是哪位大人?家里可是权贵?养出的女儿可是仪态婉然,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可是容貌品性俱佳,会将陆琅的心从她这里抢去的?
文秋觉得手脚发冷,一颗心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上上不得,下下不来。
墨砚和长琴当然不知道陆琅在积云山下救了菀如的事,但陆夫人口中所说的沈大人家,他们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家少爷仿佛提过什么礼部左侍郎沈大人。
“小的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沈大人。哦,对了,朝中户部左侍郎也姓沈,听说是沈大人的亲兄弟,只是他年纪不过三十岁,膝下应当是没有成年的女儿的。”
有了方向便好,陆夫人当即叫人去打听这位沈大人家里情况,还有他家里是不是有位适龄的五小姐。
下人还没离开,便有人来报,说是临孜伯府的伯夫人来访。
陆夫人当即喜形于色,立刻换了身衣服接了出来。
临孜伯家的嫡长女前些日子跟荣亲王家的儿子下了定,两家就是要做亲家的,所以临孜伯夫人去荣王府也勤快了不少。陆夫人托她去相看嘉陵县主,探问荣王府的意思,伯夫人此回上门,必是要给她带信儿回来了。
待伯夫人坐定了,陆夫人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开口问道:“好妹妹,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伯夫人喝了一口茶,拿帕子压了压嘴角,这才开口说:“唉,这事要怎么说呢,我这才刚一开口就被人撅了回来,怪没脸面见您的。”
就如当头被浇了一瓢冰水,陆夫人坐在椅子上,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伯夫人见她如此颓唐,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劝她:“便是你没那份狠心。陆将军如今在皇上跟前正当红,虽说是武将,但以他这般年纪轻轻便能掌管两营,也是咱大齐朝难得一见的俊才。有多少人上赶着要将女儿嫁给你们家怀风,偏姐姐您就这么死心眼儿,盯上了宗室。”
陆夫人默不作声。
“宗室里最看重的就是规矩,陆将军虽有出息,但未娶正妻房里就抬了姨娘……这本也算不得什么,但是让姨娘生了庶长子,还让庶子在生母膝下长到这么大,这任哪家也不会愿意的啊。”
陆夫人抬起头来,目中满是困惑:“嘉陵县主虽然尊贵,但她生母也不过是王爷的侧妃,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规矩吧。”
伯夫人摇了摇头说:“虽说是侧妃生的,荣王府上下哪个不将她当姑奶奶一样供着?那可是老太妃的心尖尖儿,荣王爷的小宝贝儿,一家子人将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么可能舍得让她过来当这个现成的娘?”
陆夫人恨恨说道:“难不成为了要娶她进门,还要我将亲生的孙儿扔掉不成?”
伯夫人连连摇手说:“这可不是气话了?哪有将自己家的骨血扔掉之理。总之这门亲事怕是不成的。您还是想想别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儿吧。”
陆夫人气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声:“您可知道朝中有一位沈大人?”
“沈大人?”伯夫人怔了怔,“您说的是哪位沈大人?”
“礼部左侍郎大人,可是姓沈的?”
“哦,原来你说的是他啊!”陆夫人恍然,笑着说,“别家大人或许我还不知道,这位沈大人家里却是熟的。”
陆夫人一听便来了精神,忙坐直了身子听她说。
“沈大人如今风头正劲,他家里一共四位千金,长女嫁了恒国公府三房的儿子,听说也领了御前的差事,是个有名的才子。”
“嫡出的二女儿可不得了,再过半个月就要嫁给三皇子殿下,成了皇子妃了呢。”伯夫人说起这事,也是与有荣焉,“我家里那个女儿,与她是闺中至交,十分亲密的,过些日子还说要去沈家送嫁呢。”
沈家女儿能被选成皇子正妃,定是容言德工样样极为出挑的,陆夫人听了心中自是欢喜,又问:“那他家还有两位千金呢?可都许了人家?”
伯夫人拿了帕子掩起嘴笑了起来。
“您定是初到京里,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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