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吉终于在拥挤的人群中交了钱,买到了足够的盐巴。
“盐价又长了。”石元吉哀叹一声,算了算身上带的铜钱,发现买盐的钱已经超支了。
“本来还想给师父买两斛酒,现在看来只好买一斛了。”
人群中的哀叹此起彼伏,看来丁家的涨价举措着实让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
“这涨了一倍有余,也太狠了。”
“这价还是粗盐的价,那细盐更贵了。”
“那细盐本来就是有钱人吃得,和咱们老百姓没关系。”
……
石元吉牵着马,买了各式调料,马背上的口袋都被装满了。一路上,只觉得这次的集市比以往冷清了些,乞丐也变多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最后,他来到镇上最大的酒馆,酒馆里的小二一看到他,便打了招呼:“石小庙祝,给您师父来打酒了?老规矩?”
说着,小二就向黄酒坛子走去。
“呃。”石元吉摸了摸钱袋,一时语塞。“不了,这次只打一斛酒。”说着就递上了酒葫芦。
小二有些惊讶,但马上就缓过神来,接过酒葫芦:“我猜猜,是不是买完盐之后,发现钱不够了。”
石元吉尴尬地笑了笑,点头称是。
“他们丁家做了六代的盐官,以前还讲点乡里情分。自从这个丁允之接手,就越来越过分。”
“盐价不仅涨了,还放高利贷,还到处买地。那些不能硬抢的就巧取,能硬抢的就豪夺。”
石元吉想到昨天,丁允之在山门前那副伪君子的嘴脸,要不是自己硬气,观里的田产也要被丁家兼并了。
小二一边筛酒,一边说:“听说上个月,丁允之就抢了一个自耕农的地,还逼死了人。”
“直接明抢吗?官府也不管一管?”
“哪能直接明抢啊?人家说是买,也不逼你,就派几个人天天在你家门口看着。那家人就三口,老头子、老太婆和一闺女,结果没过几天,他家的闺女就被几个泼皮给奸污了。”
“这一家人就打官司,结果连状纸都递不进府衙里去。这时候,这丁允之就又来了,跟那户人家说,只要把他家的地卖给他,他就帮忙打官司。”
“你猜怎么着?”小二把打好酒的酒葫芦递还给石元吉,神秘兮兮地说。“第二天,这家人就都上吊了。”
“啊?”石元吉惊讶地差点忘了接过酒葫芦。“不是说帮他家打官司么?怎么还上吊了?”
小二四下张望,见无人之后,才小声说道:“据那户人家的邻居说,那丁允之站在那儿一开口说话,那姑娘当时就疯了。”
“那姑娘披头散发,指着丁允之说什么你不要碰我之类的。当天晚上,那户人家三口人哭了一夜,第二天被邻居发现,都上吊了。”
石元吉顿时感到后背一凉:“难道说,那奸污案,是丁允之自己干的?”
小二连连摆手,否认道:“这话我可没说过,你就当听个故事,别当真。”
石元吉接过酒葫芦,交完钱,若有所思地离开了酒馆。
“怪不得街上的乞丐多了起来,怕是很多佃户都没地种了,只好出来乞讨。”石元吉看着比以往冷清的集市和满大街的乞丐,不由得感慨到。
还是回家吧,家里没有这些闹心的闲事,石元吉也无心观赏路边的海棠花了,牵着马反回金乌观。
十年的光阴让米四达从健壮变得衰老,乌黑的的头发化为灰白,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他早已依靠拐杖来行走,观里的事情也早就交予石元吉来打理。
石元吉年纪轻轻,却八面玲珑。山脚下的村民对他交口称赞,镇上来的熟人也被他的礼貌折服,就连昨天找茬的丁允之也被他不卑不亢的回绝了,米四达甚是欣慰。
可米四达内心的忧虑依然不减。自己这个年轻的徒弟就算为人通透,可依旧不明白人性的复杂,那是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的东西。
米四达饶是见多识广,对此也无可奈何。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他拄着拐杖进了书房,总是闲不下来。
书房中摆放着米四达搜集来的各种书籍,其中也有他自己的著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悟真龙机术了。他想着抓紧时间,将这些知识整理完全,待自己归位之后统统传给石元吉。
“……龙机术”米四达找出这本书来,打算将这本书进行最后一次修订。
这悟真龙机术乃是米四达为石元吉量身打造的修行之术。此术修行之初,体能远远强于常人;精进之后,身体坚不可摧,刀枪难伤;再次精进后,神满气足,可以辟谷;最后练至极致,就可踏碎虚空,白日飞升。
“到了白日飞升的那一刻,元吉就有资格完成他的使命了。只可惜这小子不肯好好练习,到现在也只是初级,也只是比常人体质好些罢了。”
想到这里,米四达只是在心里抱怨了两句。十年前的事对石元吉影响太大,以至于他对法术和法器总有着些许的抵制。
人之间的争斗会有妥协的余地,可神之间的争斗是一定要见生死的,让他参与诸神之战真的就好吗?如果石元吉选择作为一个凡人,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师父,你又跑出来?不是让你在房间里歇着么。”石元吉不知何时到了书房前,把酒葫芦放在书案上。“书房又被你搞乱了。”
“我这不是闲不住么。”米四达拿起酒葫芦,掂了掂份量。“怎么这么轻?酒馆给你缺斤短两了?”
石元吉一边收拾着乱糟糟的书房,一边说:“没有,只是盐价涨了,没钱买酒了。”
“丁家的后生,真是不会做人,他要这么闹下去,迟早有杀身之祸。”米四达断言。
“你管他做什么?他们丁家有钱有势,听说还和京城里的大官有往来,将来说不定还得有权呢,轮得到咱们老百姓操心?”石元吉把书都归类放好,回过头来搀起师父。“我还买了些胡椒八角之类的,今晚给你炖只鸡?”
“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米四达轻轻地推开石元吉,他还是不肯服老。“我早就没那胃口了,要吃你自己吃。”
“好吧,那就做几道素菜。”石元吉呵呵一笑,跑去厨房。
海棠镇中,几名衣着华美的游客信马游缰,在城中闲逛。
为首是名十五六岁的女子,身披狐裘,面目冷清,腰胯一柄宝剑,骑着一匹枣红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
这女子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这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眼神淳朴,背上挂着一柄金丝厚背九环刀,端的是吓人。
男子恭敬地向年轻女子说道:“小姐,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去丁府比较好。”
那名女子冷冷地说:“去那做什么?看着丁允之那张虚伪的小白脸就恶心。咱们找家客栈去投宿,也比那里强。”
女子刚说完,一名公子哥样貌的年轻人就凑了过来,对女子说:“雪玲,这客栈哪有丁府好。你对他有些误解,他可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好人啊。”
女子的冰冷表情并未消解,反而更重了:“桂坤,你要去丁府就去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便驱马向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桂坤望着女子的背影,显得十分不甘心,脸上充满了愤恨。他的侍卫们见状不敢言语,只好互相大眼瞪小眼,生怕触了自家公子的霉头。
“走,去丁府。”桂坤拿起马鞭狠狠地抽了胯下的马,那马受了一惊,狂奔起来,撞到了无数行人。
桂坤见此,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