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小镇的电杆上,老小区的墙上,到处都是办证的电话号码,文三代随便选了一个打过去,简单的说的一下需求,然后约了时间地点见面。
小巷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畏畏缩缩平平无奇,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东张西望着观察。
“我一个人来的。”文三代安他的心说道。
“噢噢,好,现在不比头两年,我们被公安端过两次窝点了,要小心点。”
“端了两次还继续干,你们也够坚韧的。”文三代隐隐想笑。
“赚钱不容易啊!姑娘你电话头说你想办大学毕业证?”办证的询问。
“嗯,办个一般的大学,清华北大的就不要办了,太假。”文三代一边儿说一边儿掏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她的一些基本信息,办证要用到。
“那行,我那里什么大学都有,名牌的,杂牌的,本科的,大专的,自考的,党校的,我给你安排个毕业证没联网的那种学校,你给我五十订金,明天我打电话给你来拿,再给五十。”办证的把写了字的纸收过去,又接过文三代递的五十块。
毕业证的事就办了,秃子打来电话约文三代去吃豆腐皮,两人分开了几个月,再在一起生出一点久别胜新婚的意思。
豆腐皮是潮湿小镇仅次于羊肉的一大特色,羊肉其他地方都有,蒙古的羊肉甚至更好,豆腐皮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潮湿小镇的豆腐皮不像腐竹那么薄,略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厚又是外地产的了,总要不厚不薄刚刚好,配上四川来的辣子做成的红油辣子汤,用一口平底锅把豆腐皮装好摊平了,淋一点红油辣子汤在上面,加适量的盐,小火咕嘟咕嘟煮着,等奶白色的豆腐皮转变为淡红色,用筷子在一丛豆腐皮中拨弄出一块,带着辣椒星儿夹起来,入口绵柔,麻辣鲜香到掉你牙齿,素菜鲜起来,比荤菜竟还鲜的多。
这间豆腐皮店是潮湿小镇的老字号,名叫刘郎豆腐皮,乍一听,以为是织女牛郎的牛郎,却并不是,而是姓刘的人开的豆腐皮店,故取名刘郎豆腐皮。
文三代和秃子婚前就爱来吃刘郎豆腐皮,许多潮湿小镇的人都有这个习惯。
到了豆腐皮店,点了老三样和四瓶小啤酒,文三代和秃子讲述自己马上要去燃气公司上班的事。
“四舅帮我找了一个工作,燃气集团,一个月三、四千吧,年底还有奖金,正式的五险一金都有,还挺有保障。”文三代以为秃子会非常高兴,因为秃子的乙肝表弟杰杰的未婚妻就是一个乡村教师,虽然长相不佳,一副女版杜海涛,凭着一个教师工作得到秃子母家钱家人的集体看重,惹的秃子羡慕连连,也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之一。
没想到秃子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来高兴。
“已经定了?”秃子反问。
“差不多吧,我假文凭都做了,拿去走个过场就能进去上班。”
“噢。”
“你不赞成?”经过离婚变弃妇的摔打,文三代比以前更在意秃子的情绪了。
“我想的是,你和我还要生个儿子的,现在政策是双方独生子女才能生二胎,你去工作了,再生就算超生,单位也可能不允许吧?”
“如果要去上班肯定就不生了,不然超生也是开除。”文三代对儿子的执念没有秃子家深。
“那怎么行?你是肯定要跟我再生个儿子的。”秃子不赞成的原因原来是这个,合情合理。
“……”,文三代一时语塞,“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秃子直接说“不去就是了”,那他就不是秃子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黄四给找的好工作,他叫不去,难免担上许多责任,如果是文三代自己不去,那就和他不相干了,弯弯绕绕还挺多。
“你四舅以前,我们去求他,他都不帮我们找工作,这次为什么主动帮你找呢?”秃子脑袋里盘算着,斟字酌句对付着,他这个孩儿他妈,吃软不吃硬,得智取。
“可能是看我太惨?可能是他最近在磨台上睡觉想转了?”文三代几杯啤酒下肚心情好,开起玩笑来。
“不是,还是因为那九瓶茅台。”秃子狡猾的目光在丑脸上打转转,文三代看习惯了,倒不觉得丑了。
“可能有点那原因。”文三代认可道。
“什么可能啊!就是他白占了你爸九瓶茅台,觉得过意不去,想找个工作弥补你,就抵了!”秃子说完一筷子豆腐皮送入口中。
“哦!”文三代觉得秃子说的有点道理,那又怎样?没有白白的失去九瓶老茅台,换了个工作,比九瓶茅台白白的打了水漂好的多。
“这个工作撑死了就是个国企员工,年年都在招的,效益不好公司还可以垮杆,又不是公务员事业编制的国家饭碗硬,值得起九瓶老茅台?”秃子从一个新奇的观点分析着,比分开之时的眼光成熟了些,失败令人成长不假。
“嗯嗯。”文三代答应道,如醍醐灌顶。
“你要是这次去上班了,领了四舅的情,那九瓶老茅台的帐可就抵消了,你不去,四舅永远落个抢了你家茅台的口实。”秃子就差没直接说“你别去你别去”了。
“对头,这工作有啥了不起,值不起九瓶老茅台!不要让他觉得可以抵消了!”文三代本来不想因为找工作的事和黄四亲近,无端处处被骂,被秃子一撺掇,得了主心骨一般,立时决定不去。
“是咯,我们还要生孩子,又不是非得去上班。”秃子总结道。
话语投机达成一致,酒过三巡,听闻隔壁闹起来,刘郎豆腐皮开在潮湿小镇的夜市街上,夜市街流连的人群一般都带着醉意,容易借酒撒疯继而冲突打架,倒不奇怪。
闹了一会儿,听声音像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争一个同样不年轻的男人,争风吃醋平常,奇怪的是,闹架的人里面有一个文三代熟悉的声音在大呼小叫,嚷嚷半天,隔壁冲出一个女人,文三代立即埋住脸,生怕那女人跟她打招呼。
等那女人跑远了,文三代才抬头松了一口气,那女人不是别人,是她三叔的前妻,守不住穷去东莞打过工的文家三叔娘。
都四十多岁了,还在夜市街为了一个快四十的野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说起来是文三代两个堂妹的亲妈,算个长辈,要是跟她打招呼才让人难堪,答应不答应?
因此联想到文大妹,文三代脑中升腾起一个念头,虽不十分拿的稳,十有**能成,高兴之余酒也不喝了,豆腐皮也不吃了,立即回文家去。
自从文三代离婚后,黄二都要跟文三代留门,回家了,果然黄二立即起身来察看,看到女儿安稳回家,放心一头。
“妈,还好你没像三叔娘。”文三代带着三分醉意说道。
“啥子?”黄二懵懵的问。
“我爸那么差劲,你都守住了这几十年,你如果跑了,去和其他人谈情说爱,我可怎么办。”
“我就不是那人!”黄二虽不知道文三代说的具体事宜,感觉到文三代在夸她,含糊搪塞。
“还好有你!不然我怎么办!”文三代似笑非笑道。
“睡了睡了!发什么酒疯!”黄二批着睡衣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