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穿梭于各个世界之中,随着身后一个个光球熄灯般黯淡下去,不断有下一个光球光芒大绽,而遥远到好似洪荒年代的记忆画面就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一朝入狱的脏污,乞讨换来的发馊菜叶,躺在漏风茅屋里病痛的折磨,他人的嘲讽与白眼,高声尖利的讥笑,自幼常年的毒打,迎面吐来的口水……
无数张不同的面貌在镜中、水面,他人眼里显露。
惊才绝绝的翩翩公子,穷苦农家的饥瘦少年,寺庙里的善良和尚,只看过一眼这世界的婴孩,亡国前夜登基的国主,酒池肉林的富家子弟,自小被弃受欺的瘸腿庶子,含笑忍辱被戴绿帽的状元爷,一心求道却惨死的年轻人……
眼前的一拨一拨人,走马观花般不断换下。
有过花前月下的时刻,钟鸣鼎食的辉煌,也有过惶惶不安的逃亡岁月,苦笑煎熬的时日。
一朝田间郎,一朝天子堂。
当记忆的保留与传递令死亡变成了身份的转换,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他既是这个人生的参与者,又好似只是见证这个时代的旁观者。一方面百无聊赖不在乎一切地虚度着岁月,冷眼观看自己的命运;一方面却又也被这该死的命运摆弄着,在无数的转世中被肆意拉扯着,无视了他的喜恶,纠纠缠缠,挣脱不开。
这是他的人生,却也是他人的人生,陌生也熟悉。似乎只有在正式走上修真之路开始,他的记忆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似乎那一路惶惶狂奔,没有目的地不知尽头的马车,终于找到一个驿站,下车喘口气、稍作歇息了。
而那个转折,正是她。
神色温和的白衣青年一手成爪穿透了一个黑衣女子的腹部,飚出来的血溅了青年一脸,漠然的眉目沾着血迹邪恶又艳丽。面前这女子右脸黑色花纹缭绕,给她美艳的容貌增了几分魅惑。她听着丹田处传来血肉被搅动的“咕唧”声,一脸不可置信地怔怔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睫毛都一动不动,心脏擂动得快速而难以抑制,如第一次见到他那日,一时分不清这是对死亡的紧张,还是心动。
温衍带着血点的脸容终于露出了个昔日寻常的笑容,沾满鲜血的手抓着一颗带血黑丹从她的腹部抽出:
“竟然还记得你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看来我还是对今日此事有几分愧疚的。顺便说一句,你这魔魂丹可是给我带来了不少煎熬呢。”
黑衣女子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痴痴地盯着那几乎要令她忘却呼吸的温柔笑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
被温衍偏开脸,避开了。
“我最讨厌,别人待我好时还同时存着利用的心思。”
黑衣女子面上一惊,眼里尽是复杂情绪,愧疚、深情、仓皇、痛苦、留恋……各种不同的神色都揉碎在那双妖媚的眼中。
她的腹部形成黑洞吸进温衍周身无数事物,成为整个坍塌世界扭曲的中心时,那怔怔看着温衍的复杂目光终于只剩下狠毒与仇恨。
温衍冷笑:“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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