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夏家一家四口躺在客厅凉席上,靠在一起入睡。
思瑜抱着母亲胳膊,一天下来事情太多,疲累的她很快入睡。鼻尖所闻家人略带汗味的熟悉气息,躺在微硬的地板上,她只感觉前世噩梦般的种种终于远去。岁月停留在白灰屋顶上,格外的安详和从容。
同样的夜晚,夏友良却久久不能成眠。听到儿女均匀的呼吸声,他小心拨开女儿伸过来的手臂,趿上拖鞋走到屋外葡萄架下,就着月光点燃一支烟。
“多少年都没抽,今天又碰。”
妻子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将烟头杵在地上掐灭:“被我吵醒了?”
林丽芬摇头,坐在躺椅一边,倚在丈夫臂弯里:“我也没睡着。”
“是不是肚子又疼。”边说着,他边伸手朝妻子右胸下抹去。不同于以往的平滑柔软,现在那里又肿又硬。
“吃着药没多大事,我是在想妮儿的话。”
“哎,终归是我没本事。”
吐出最后一点眼圈,他长长的叹口气。一个大老爷们,混到中年却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他还算什么男人。
“这怪不得你,要怪也是怪我,拖全家后腿。”
林丽芬虽然长着一副江南女子白净小巧的面容,但个性却极为爽快。思瑜的一副直肠子,大多是从小跟她耳濡目染。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再提怪谁也无济于事。我这病也不知还能活个几年,你们爷仨往后还得过日子。咱家没点经济来源,以后妮儿嫁人在婆家也会吃气,思明怕是也找不到什么好媳妇。”
夏友良沉默,他知道这是事实。
“其实友良,人生哪有啥一帆风顺。这十几年有铁饭碗,把咱俩都养惰了。小时候咱们连树皮都吃过,捡上□□那几年,更是差点饿死。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还怕做生意亏本?”
夏友良摇头:“我不是怕,到咱们这年纪,万一欠下什么债还不起,拖累到妮儿和思明身上,他们怕是大半辈子都不安生。”
“妮儿都不怕,你还怕啥。思明一个男孩子,不摔打不成器,摊上这样的爹娘也是他们的命。”
将烟蒂捏得皱皱巴巴,夏友良深吸一口气:“做买卖不是一天的事,我慢慢打问着,看看有啥合适的营生。妮儿有一句话说对了,滦城连个正经的三甲医院都没,你这病不能在这治。等天亮了,咱们再去滨市查查。”
“看你们爷仨急得,自己的身体,我还会不上心?”
“天不早了,进去吧。”
站在门边偷听的思瑜扭头,回到席子上躺下。她一直知道,在这家里最能说动父亲的不是她,而是向来很少开口的母亲。既然父亲已经答应,等明天她也得想想,自家做什么买卖好。
林丽芬躺在毛毯上,临闭眼前瞅了眼门口横七竖八的塑料拖鞋,朝丈夫呶呶嘴。夫妻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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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姚家,临近天黑白莲一行人终于回来。
握着怀表姚正峰喜不自胜,当即给曹家去了电话。姚梦回到房间,坐在拔步床上,大腿处一阵火辣辣的痛。
“姐,爸太偏心了,竟然花那么多钱给你买张死人睡过的床。”
姚杰没脱鞋就爬上去乱蹦,姚梦气急:“你快下来,都把我床弄脏了。”
“小气鬼,我去告诉妈妈。”
姚梦忙拉住弟弟:“奶奶也呆在客厅,你如果出去嚷嚷,她肯定会说妈妈。来,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附在姚杰耳边,姚梦将五十万的事说出来。
“你说那小三生的私生女,跟妈妈要去了五十万?姐,你这死……好吧……古董床才十几万,她竟然敢要那么多!”
“我这床是人家看在爸爸面子上才打折给的,怎么可能比她得的少。”
姚梦嘴上说着不服,心里却不舒服极了。
姚杰眼珠子一转:“姐姐,小舅不经常来咱们家借钱。你说那私生女家那么穷,他们家穷亲戚是不是很多?”
“你是说?”姚梦眼睛亮了,是啊,他们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能偷偷摸摸自己享受。
姐弟俩一合计,跑到父母房间拿来前几天查到的资料。上面内容并不多,多数还是关于林家当年的事。
“私生女的大伯在农村,一个种地的,没钱但是人很贪婪。哦,这两家关系不太好。”姚梦指着白纸黑字说道。
“后面有他家电话。”
抓起柜子上的电话,姚梦水都没喝一口就忙不迭打出去:“喂,是滦城五里村的夏家么?”
……
解释清楚身份后,姚梦听着那头妇人的语气,眼睛更亮。
“阿姨,我们刚看了思瑜姐回来。对,您应该知道,思瑜姐是我爸爸的孩子。但她犟着不肯跟着回家,没办法我们只得留下了五十万块钱。”
白莲敲敲门进来:“梦梦,吃饭了,这个点你跟谁打电话。”
姚梦手握听筒,指下白纸上名字眨眨眼:“妈妈,你不是说要拜托夏家伯母,好好照顾姐姐。”
母女俩脑电波向来在同一条线上,白莲接过电话,笑容满面:“夏家嫂子,你好,我是姚梦的妈妈。”
“我看着那一家子办事都有些冲,万一照顾不好我们思瑜可怎么办?听声音也知道,你是个稳成的人,有空帮我们看着点。真是麻烦你了,什么时候来北京玩,我请你吃顿饭。”
那头夏学良夫妇忙不迭的答应着:“这什么麻烦不麻烦,友良就是驴脾气,没伤到你们就好。你放心,都是亲戚,我们天一亮就去看他。”
挂掉电话,姚杰翘起二郎腿:“这么多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肯定会闹起来,看那个私生女怎么办。”
母女俩点头,一同得意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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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中途起来一趟,但因为确定了父亲要经商,思瑜放下了所有心事,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黎明破晓,多年的生物钟让她按时起来。伸伸懒腰,她边帮母亲烧水做饭,边寻思着做生意的事。回忆着滦城周边的情况,还有自家能筹集到的资金,很快她就有了打算。
早饭很简单,炝锅煮的面条。刚吃完准备寻个机会说出来,大门突然被敲响,与昨天下午一般无二的急促。
难道姚家人杀了回马枪?不明就里的她疑惑着,还没开门,就听到外面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大伯……
他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