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动画的制作，是需要很多流程的，从最初的策划开始，一直到最后的试映宣传。这里面的复杂让现在才刚刚了解到一些的苏挽咋舌。
“我之前想要请教授，就是想要他来担当这一次的美术监督。”陆云哲说道，“我们的策划，是制作一个动画的电影短片，水墨画风格的动画。”
“水墨风格的动画？”苏挽的眼睛不由微微发亮，她的眼神一向沉静，和人说话的时候都像是隔了一层水膜一样。但是她现在这会儿说话的时候，眼睛中带着莹润的光彩，就好像是黑夜之中的萤火一样迷人。
陆云哲的视线不由地放到了她的脸上，心里恍然间觉得，自己会对于这个学妹感到惊艳，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她本身，其实就足够漂亮了。
“你喜欢这一个策划？”陆云哲的心突然好像缠上了糖丝一样，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说出“这策划是我提出来的”这样的话。
这种话说出口，听起来就未免有炫耀自己的成分了。
陆云哲这么想着，一边却又说道：“我之前也就在想做一些中国风的动画。这一次挑战水墨的题材，也是认真讨论过的，最后我们决定去试一把。”
这所谓的试一把，自然也是要做好拿着大把的软妹打水花的准备了。
苏挽还记得，在自己儿时曾经看过的一些水墨动画。那些动画不像是现在的这样色彩斑斓，而是整个都用了一种古画的暗沉感。甚至于，它也没有什么配音，其中的配乐都是一些类似于唢呐这样的民族乐器。
但是这样的作品，却好像有一个灵魂，它在用画面来讲故事，而不是台词。它的每一帧都像是真正的艺术品，其中传达出来的感情能够让人从心底里产生共鸣。
苏挽最早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动画才有了学习国画的念头的。
她那时候，便只是觉得这些画很美，是那种带着精气神的美感。
苏挽抬头看着陆云哲，嘴角带着微笑，十分真心地说道：“我真的觉得很好，能够宣传国画，就很好了。我觉得，陆师兄你能够在这种时刻就选择这样的挑战，真的很厉害。”
人往往就是如此，在你已经得到了某一样成就的时候，你就会很容易陷入到这一个漩涡之中去，会有一种恐惧推着你按部就班地往老路走。谁又想真正的冒险呢？但是当你停下来冒险了，你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苏挽的称赞十分真心，她前世里做不到这样的孤勇，现在因为重生才拾起来了勇气。而眼前这个青年，在刚刚人生得意之后，都还能有勇气上去打拼，这的确是值得称道的。
陆云哲的耳尖微微地红了起来。
苏挽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他只是这么看着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一瞬间脑子里有些空白，似乎听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会儿苏挽已经偏过了头，她又开始看起公司里的陈设来了，似乎对于他平静面容下的窘状毫不在意。
这也就是表面功夫做的太好的弊端了。
在他隐秘地想让人注意到的时候，却总是不能如愿的。
萌橙动漫，现在正是处于上半年这部动漫逐渐开始返金的时候。陆云哲就是心有遗憾，也不能在这种忙得脚不着地的啥时候一直陪着苏挽逛。
而在他被一个电话叫走的时候，苏挽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就是刚刚跟着陆云哲在公司里走上了一圈的时候，那种隐隐的注目感就让苏挽感到不太舒服。
更何况，这里面说不定还参杂了一些麻烦。
就比如说，美术部这里目前负责色彩定调的这一位于欣，苏挽已经许久没有一上来就带着红色值的人了。
在好感度的显示之中，绿色在友情亲情一类，粉色是爱情，红色就是敌对仇恨的情绪了。
苏挽有些感兴趣地看着对方走到了自己面前，静静地等着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你就是要来美术部的实习生？知道你的工作是什么吗？”于欣这么说道，听起来她的语气似乎很平静，但是言语中又带了一种上级对下级的感觉。这种口吻就像是一把软刀子，总是会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的。
不过苏挽看起来却并不在意，实际上，她心里对于这种状态还挺开心的。红色的好感条，也就说明了，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把对方的好感度刷的过高了。
于是苏挽便只是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看起来真是再真心不过了，就像是一朵昙花幽静地开放了，让人能从那种花瓣之中的生命力里感受到无言的欣喜。
于欣一愣，就只听见眼前的人说道：“前辈可以帮我先安排一点也没关系的，需要我给你泡杯咖啡之类的吗？”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于欣脸上一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得到的会是这么个反应。她是没听懂自己的话吗？可是从她说的是什么泡咖啡这样的话，又不像是没听懂啊。
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还能保持着这么一副无心无念的样子？
倒是苏挽见她有些发愣，又问道：“前辈？那我先去把这个笔洗什么洗了好吗？”
在刚才，她就先看到这边桌子上摆的东西了。这些人之中，应该没什么学过国画的，又或者说，学得还不够久。苏挽一眼就见到，在桌上的笔洗里侧，还有一些地方残留着墨迹。
这个样子的笔洗，要是让教授看到了，是要被骂的。
笔洗的作用，也就是盛清水，如果笔洗上还有残墨，又怎么能一眼分清那里面的水有多清呢？
于欣几乎是有些发愣地看着苏挽走过去将笔洗调色盘一类的东西拿了过去，向一人询问过洗手间在哪之后就走了过去。
看起来，她是真的要去干这些零碎活了。
这会儿美术部里现在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其中一个叫吴昂，之前吧，主要是画美少女人设的。于是在这一次的美术设计之中，对方几乎没了用武之地，基本也就是做一些杂事了。
而现在对方则几乎窘迫了一脸，这会儿苏挽走后他就不住地开始后悔了，“果然是我昨天没洗干净就回家了，于姐，你放过我吧。”
“关你什么事，现在不是已经来了个实习生自己要主动做这些活吗？”于欣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刚才就是被对方的态度给整蒙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这新来的人做卫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吴昂迟疑着说道，他总觉得，做清扫这样的事情，和方才的那个少女看起来太不相配了。如果于姐不行，他干脆就留下帮忙好了。
苏挽清理这些东西的速度确实很快，她每一日里，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样可以熟能生巧的。
在苏挽将东西重新拿过去的时候，就注意到那边的吴昂似乎在暗地里瞅她。见到她看过来之后，还暗里对她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这个青年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工作多久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制作动漫的缘故，总感觉他的脸也显得多了几分稚气。
于欣走过来看了清洗过后的画具一眼，她原还以为，第一天来实习工作做些这种杂事，对方就算是表面上不表示也会心气不平。一些新人有时候扫地都会扫不好，这可不是稀罕事。
但是奇怪的是，这会儿她看这么一个青瓷的笔洗，就好像上面似乎多了一层水膜一样，多了那么一些润泽之感。
这种程度，于欣也说不上什么话来，她只能道：“现在这些整理好了，你就磨点墨之类的吧。”
听到她这么说，旁边的吴昂就飞快地拿出了一块墨锭递了过去。
苏挽一看就不由叹气，“错了，这不是绘画用的油烟墨，这是松烟墨。”
“啊？”吴昂一愣，“这墨都还有什么不同的吗？”
“松烟墨是写字用的，你个蠢宅男。”这时候，之前一直就这么坐在那里的一个人说道，“抽屉里靠右边的都是油烟墨，你怎么就能拿到另一种去。——你也学过国画？”
苏挽看过去，便见到了一个面目可以说是清秀的青年，她点了点，当做回答。
“那还好，实习生能来个懂国画的就好多了。”青年说道，“不过这也不够啊，这玩意没个教授指导还真不行，我这怎么可能拿得出去手？”
“那你现在说个鬼啊。”吴昂道，一边则是对苏挽介绍道：“这是季学明，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可臭屁了。”
那边的季学明顿时翻过来一个白眼。
苏挽微微一笑，看来自己代替曹教授来做美术监督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被学校塞过来的普通实习生。
“你现在画的是什么？”苏挽道，“我能看看吗？”
“行啊，你看看我这个怎么样。”季学明立刻道，他之前说的话是一回事，但是他自认为，和一般人比起来，自己的水平那必然就是有高无低的。至少，对于他自己而言，这幅画还过得去，又有什么看不得的？
苏挽走了过去看画，于欣看着却是有些皱眉了，这看了又有什么用？
季学明画的，是一张写意花鸟图，画的是连翘花和麻雀。
花鸟画原本就是国画之中的一项重要分支，和山水、人物画一般，是一个大的分科。
苏挽不过看了一眼，便说道：“前辈是不是太久没有画过鸟类了？用笔，跳过优柔寡断了。”
季学明顿时一愣，这还真的被看出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这些翅膀不就看到了？下笔线不够稳，没有前实后虚的效果。”苏挽指着此处道，“看起来，你已经一两年没画了吧。”
季学明一下被说的有些脸红，这说的准不准，当然是绘画的人自己心里清楚。在他这工作根本用不到国画之后，这些技艺基本就被他束之高阁了。到了这会儿，公司里提出来策划水墨动画，季学明才想着去捡一捡。
这样画出来的画自己自娱自乐看着还行，可是一被专业人士这么一看，顿时就错漏百出了。
季学明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苏挽点在画纸上的手指，在上面的关节处，布着一层厚厚的茧，看着和葱白般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练了多久，才会出现这么厚的茧子？
季学明的心神震动，一下子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回到学校里，正在被导师指着鼻子说道的感觉。
于欣则道：“那就是说，你画的要比季学明厉害了？那你怎么不画一副试试。”
季学明这下脸几乎都要通红了。他想要劝于欣别说了，一边又窘迫地连开口都难。
而苏挽则是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突然笑道：“那我画一副于姐简单的画像吧。”
“画我？”于欣也不由地一愣。
苏挽取了一支笔来，在她握起笔的时候，于欣却发现，就是自己对于她心有排斥，这会儿见了这副模样，却也不由地被对方的神态所吸引。
季学明和吴昂两人都忍不住伸了脖子去看。
软笔的神奇之处便也在此，它出来的线条粗细，全凭使用者的心意。
画上这女子的脸部和手部，是苏挽用笔尖绘成的线条。而在类似于头发这样的部位，则是用上了大块的墨痕。整副画没有用上色彩，却有浓淡有虚实。不过寥寥几笔，一个女子盈盈而立的形象就出现在了纸上。
几人几乎已是看的痴了。
于欣更是忍不住捂嘴，这画的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