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来越大。
吞并天地一般，鹅毛似的大雪包裹天空。寒风阵阵，裹挟着雪花，银白一片，如梦幻仙境，美得并不真实。
何等美景，如果不是饿得发晕，真会停下脚步观赏。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难走，她一步一滑。满眼都是银白一片，迷路的体验倒是新奇，她也不紧不慢。
鬼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天气，上山的时候还是晴天，一转眼的功夫就阴风大作。
刚刚的打斗造成了严重的体力不支，左手的伤口一路流血，如果不快点包扎的话……恐怕会废掉。
她轻蹙着眉头，目光凝在已经露骨的左手手腕，伤到了动脉，露出一片猩红，鲜红之下是血肉模糊。冰天雪地，左手早已没了直觉，从肩以下，感觉到的都是空荡荡。
“噗”从她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这并不惊奇，天暗了下来，许多恶灵被鲜血吸引，已逐渐向她靠拢。
雪密得诡异，恶灵徘徊着不敢靠近，她心底的不安明显强烈起来，恐惧像一双大手，无声息地捏紧她的心脏，充斥在她的脑海。
忽然注意到身后有杀气隐约。
她心下一惊，来者必是个高手，将踪迹隐藏得极深，天黑之后，它就会动手吧。
一切冥冥中似是都有天注定。
她抬头向天，那里是层层叠叠的灰色，不染丝毫希望的灰色。
就是说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她才能活命。想到这里，她起步奔跑，用消耗最小的方法。
身后的杀气若即若离，恶灵止住脚步，彷徨在离她更远的地方。
气氛诡异至极。鹅毛雪围绕在她身边，飞舞打旋，始终不肯落下，像死不瞑目的孤魂一样和着风的尖锐咆哮。
手中的铜铃响得更甚，不停地提示着主人邪魅的靠近。她不敢停下，这样明目张胆地追杀，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概是雪灵吧，区区雪灵……
这一切，感觉很新奇。
她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如果找不到人家，她只能拼命一战。
你死我亡当为结局。
夜幕终于降临，鬼火跳舞，卷动着不安。
夜，静了；雪，停了。一切安静得诡异。
恶灵停下了脚步，一律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嘴里发出低吼声，那是臣服者对王者的畏惧。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多年的一个夜晚，恶灵同样臣服，那一天，鲜血成河，家族被血洗，她，失去了所有家人，也失去了她珍如生命的式神。
噩梦。
如今同样的噩梦。
“犬……保佑我吧。”她停下脚步，在虚空中画了个五芒星，从右下顶点开始，一气呵成。
在上顶点收住，随之虚无缥缈的五芒星突然闪出光辉，火光冲散了眼前的雪帘，视线渐渐清晰，夜空中几点零星，月亮恰好探出了头。
月光下，它在那处站着，是缥缈的形体，幽灵一样杵在那里，然后挥了挥手，优雅又高贵的姿势。
火即刻熄灭，四周回归一片冰冷。
那样的距离，只挥一挥手……
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符咒不多，她终究是道行尚浅。从前学过的，她都不留一毫地用上，在最后一张用完之后，她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
而远方的飘影似乎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充斥心灵的，大概是绝望吧。应该，犬当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毫无用处的攻击，和那渐渐冷却的求生的欲念。
她轻阖上眼，似乎是不再挣扎。
飘影急速靠近，带着浓烈的杀气。
恶灵低吼沉闷，铜铃愈来愈响。
不过几米远，她感到了足以震撼全场的气息，直扑面门，而或捕捉到了淡淡熟悉的气味……
无法忘怀的气味，来自犬身上。
有书记载，恶灵杀人之后会留有气息在身上，虽然那气息会随着杀人越多而变淡，但她心心念的犬的气息，无论如何都不会弄错。
是它杀了犬吗？杀了那样与世无争的犬……
风一样的急迅，在那样的气息里，一股心痛油然而生，熟悉的感觉充斥在脑海，以致灵魂都被一点一点地撕裂。
如果是。
那么，不可饶恕。
夜空浩瀚，轻叹飘落虚空，清晰入耳的是，那恶灵的空寂音线。
单调得仿佛只有灰色。
他说的是：
死。
而她亦张口，送出了足以她万劫不复的两个字。
亦或是将它们推往修罗地狱的两个字。
眼中泪光闪烁，那份挣扎了然于目。
风华绰约中，光影迷乱。点点繁星隐去光辉，黑暗举目而见，仿佛在为整个命运预言。
月色泛红，多年不曾出现的血月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成形。
她说：魇来。
世界静止，万物沉寂。
猩红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如旧安恬静好，而那双沉静的眸中，似是闪着嗜血的疯狂……
她知道，她的身体里是藏着魔物的。
只需两个字那魔物即可现形。
狂风大作，雪花漫舞，晶莹剔透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着诡异妖冶的光芒，恶灵低吼，是掩盖不住的压抑气氛。
你死或我亡。
此，将为命数。
“血月诶，”少女坐在阳台上，轻轻晃动着双腿，身后敞开的窗不断有雪花吹进来，那片片晶莹染着妖冶。
风轻轻掠起少女斗篷的一小角，帽子下露出雪白精致的脸，眼中闪着迷醉，“尼古大人，你怎么看？”
“谁知道是哪个角落发生了什么呢。”名为尼古的少年，带着迷人的微笑，声音如风琴一样优雅。
“咯咯，我感受到了魔王大人，”少女轻笑，怀中那巨大的水晶球折射着光。
“我也是。那百灵，占卜试试。”
“嗯。”百灵把手放在那颗巨大的水晶球上，嘴里缓缓吐出咒语，海蓝色的光芒在屋内悄然荡开，，她忽然满足的笑了，一丝不苟的念说结果。
俏皮的声音忘情述说，欢愉的语调下，内容却是骇人听闻。
“修罗出世，雪灵王死，地狱之门大开，救世主不曾降临，世界将覆灭，黑白将颠倒，百鬼日行，群魔乱舞。”
“咯咯，魔主大人，这样的结果，我可盼了好久。”
百灵笑容绽放，她用袖子轻轻遮住水晶球，如潮般的海蓝色隐退，取代的是能掩盖一切的银白色光芒，清清淡淡，触目安然。
遮不住她眼中的执着迷醉，，忽然她又有些惋惜。
“只可惜了，这个世界知识纯粹的正义与邪恶，法术与法术之间，不带上弱小的人类，当真是少了不少趣味。”
“是少了不少趣味，”尼古轻笑，声音还是优雅无限，他抬手接住雪花，看那晶莹慢慢在手中融化，仿佛一切美好都如同这纯白在手中湮灭，“百鬼日行，群魔乱舞，还真是期盼。”
“是啊……”百灵的意识逐渐放空，常规的，占卜后的小憩。
他是知道这点的，却还不住自顾自言，语气干净优雅，风琴一样的音色在黑夜中渐渐晕开……
“可惜了雪灵那样强大的妖魔……”
“将世界推入黑暗的竟然不是我，真是让人不爽啊……”
良久，他望着窗外的夜空，那样的黑暗，似乎是妖魔横行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