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和白绮歌拿出武器摆明是要对抗到底,这多少让乔兆海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那些王孙贵族都是娇生惯养、贪生怕死的废柴,沒想到今天遇上一对儿骨头极硬的,无端生出几分想要戏耍的心态。
“给我抓活的,抓到的人有赏。”
一声令下,围在马车附近的人疯狗一般齐齐扑來,白绮歌飞快地将傅楚和叶花晚推到一旁,提起短剑朝敌人挥舞过去。相比之下易宸璟更能适应群战,借着对方害怕误伤自己人不敢随意挥刀的弊端恣意砍杀,迅疾而灵动的身形仿若游龙,每一招每一式均是大开大阖、去势迅猛,华丽磅礴中不失精准,不过片刻便放倒数名敌人。
白绮歌力气小,与敌人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幸而她脑海里深深牢记着近身搏击等应敌技巧,闪转腾挪灵活非凡,纵是力道上不足,往往能攻其要害、四两拨千斤,找准机会一击毙命,同样时间下來,竟然比易宸璟击溃的敌人更多。
激烈战斗看得叶花晚伸直了脖子,惊惧与排斥不知不觉中减退,甚至看到惊险处会失声怪叫,要不是傅楚死死抱着她阻拦,只怕小丫头早拎着枯树枝冲进人群凑热闹了。
惊讶不逊于叶花晚的还有乔兆海,尽管他下达留活口的命令多多少少会限制手下,但出手围攻的二十多人中有四个是他亲传弟子,其中二人更是宛宁府郡排得上号的,按理说收拾两个人易如反掌,何至于如此费力。尤其是七皇子皇子妃,看似其貌不扬却有着可怕的爆发力和诡异身法,乔兆海不得不承认,那些全然无法预料的陌生招式就连他也有很大可能要吃些亏。
早知如此,干什么要图一时兴起说抓活的。
乔兆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面对一男一女的弱势组合居然异常恼火,重重一挥手咬牙下令,再不给易宸璟与白绮歌留任何退路。
“杀。给我杀了他们。”
杀令既下,鹤雷堂子弟们卸去束缚使出全力奔向二人,先前跟在乔兆海身后的十几个徒弟也加入其中。一时间易宸璟和白绮歌压力倍增,过多的凌厉攻击难以躲避,直逼得二人连连后退,少顷后便回到原点肩背相靠,抬眼看去,已然是被重重包围了。
先前在龙槐县城尚有封无疆出手帮忙,这次封无疆被困后方自顾不暇,还有谁能來助他们一臂之力。
弱质温润的傅楚。
连刀都提不动的叶花晚。
还是埋头在车厢里翻找铜盆的宁惜醉。
白绮歌对神兵天降不抱任何期望,手腕一震甩去短剑上血珠,喘口气又飞身杀入敌中。与先前不同,易宸璟不再保持各自为战的阵势,而是紧随白绮歌步伐左冲右突,明眼人定会看得出,他这是把重点从杀敌转为了保护白绮歌。
若是这会儿有时间机会,易宸璟真想狠狠一脚将白绮歌踢出人群外,,她的骁勇太过,已经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了。
敌众我寡,白绮歌和易宸璟再能打也无法坚持很久,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傅楚看得清明却帮不上忙,眼看周围生死不知的人越來越多,少年浓眉也越拧越紧。他多希望自己能像易宸璟一般英勇善战,可保家卫国,可克敌制胜,可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受伤害……
“宁老板,帮我照顾叶子。”眼中精光一现,傅楚忽地把叶花晚推到宁惜醉怀里,自己则退到稍远处的空地蹲下不知翻找着什么。宁惜醉一手揽着张牙舞爪的叶花晚一手抓住铜盆,紧贴马车边躲闪各种飞溅的血光,抽空看了眼忙碌中的少年,眼底一丝赞许闪过。
艳丽花炮在染满血色的夜空炸开,轰然响声足以令方圆百里听到,突如其來的巨响让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抖,而后又投入惨烈厮杀中。
性命相搏的人哪里有闲心管什么花炮爆竹,只要沒在自己头顶炸开就不能有丝毫松懈,否则便是身首异处,命丧黄泉;会在意傅楚出人意料行动的只有乔兆海,当烟花散去、只留一道朦胧虚幻的白烟于视野中时,鹤雷堂不可一世的乔堂主脸色瞬息万变。
那枚花炮是有名字的,叫做“万青伞”,出自灵溪郡最有名的能工巧匠之手,当乔家寨有人需要救援的时候就会燃起射向天际,凡是看见的江湖人士都会放下手中事务以最快速度奔向“万青伞”升起的方位,可以说,“万青伞”是一枚号召周边江湖人士帮忙的救命烟花。
乔兆海一早在城外设下埋伏,刻意让守城士兵放易宸璟等人通行,等的就是在城外无人处把五皇子高价悬赏的人头拿下,然而千算万算总有遗漏,他竟然忘记一叶山庄与乔青絮渊源颇深,叶花晚或者傅楚身上带着乔家寨专用的“万青伞”再正常不过。
这会儿宛宁府郡附近的江湖人士都在往此处赶來吧。乔兆海恨不得将牙齿咬碎,紧攥的拳头绷出筋骨形状,一双阴鸷眼眸里杀意弥漫,口中一字字宛如剧毒:“速战速决,把所有人都杀光。”
事到如今再顾不得身份地位,乔兆海厉喝一声,脚下迅疾如风,也跟着加入战局之中。
鹤雷堂是专授独家功夫的门派,第二任堂主乔兆海青出于蓝,拳脚功夫更胜老堂主,他一出手自然使得易宸璟与白绮歌压力陡增,每一招都是凶狠无比,杀意毕露。鹤雷堂的子弟见堂主亲自参战,第一反应不是大受鼓舞越战越勇,而是萌生退意缓了身形步伐,生怕盛怒的乔兆海六亲不认伤到自家人。
借着大多数敌人退却的空隙,易宸璟终于拉住白绮歌把她甩到身后,长剑横挡胸前,炯炯目光直望向飞快袭來的乔兆海。
习武之人到达一定境界便能从细微之处品出对手实力高低,只看乔兆海无懈可击的身法易宸璟就知道,自己与对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更遑论根本沒修习过功夫的白绮歌了。
來不及嘱咐白绮歌后退,易宸璟双眼紧盯着乔兆海动作,在铁一般手掌迎头劈下的刹那用尽全力横剑抵挡,而后一声脆响,锋利坚韧的长剑竟被生生劈断。
削铁如泥的名贵宝剑根本拦不住乔兆海,长剑应声而断后,手掌带着凌厉掌风继续劈下,便是不懂拳脚的叶花晚也能看出,这一击若是命中易宸璟,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结果有惊无险。
乔兆海只掌可夺人性命,生死一瞬却蓦地止住去势,足尖一顿,堪堪向后跃去。
掌下捡回一条命的易宸璟大口喘息,转瞬即逝的眼神中藏着后怕。丢下断剑后退半步,酸胀手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抬起,沒有去抹额头冷汗,而是紧紧抓住白绮歌微凉手掌。
刚才乔兆海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后退的,当所有人都凝神于易宸璟与乔兆海的交锋并抱着不同心思等待结局降临时,是白绮歌迅速做出反应,执着短剑不要命地冲上前逼退了乔兆海,不然这会儿易宸璟就只有抱憾而终的份了。
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饶是乔兆海有十成把握能一击杀死易宸璟,发觉有人危及到他性命时也只能选择避其锋芒。站定身形再看向携手并立的二人,眼中怒火愈发酷烈。
“你,是什么人。”乔兆海盯着伤疤横陈的素白面颊,怒火之下隐有一丝惊疑。
白绮歌的敏捷身手与出色应变能力超乎常人,出击招式从未见过又毫无章法可循。说她会武功,看步伐走向却是杂乱无章;说她不会,每每与鹤雷堂子弟交锋偏又能化险为夷,每个动作都那般精准纯熟、毫无累赘,分明有着丰富的制敌经验。皇子妃应该都是养在深宫或权贵之家的名门闺秀,如此老辣、凶狠的招数都是从哪里学的。
如其他与白绮歌交过手的人一样,乔兆海心里满是困惑不解。
“乔堂主是在明知故问么。”回想刚才惊心一幕,白绮歌心有余悸,面对乔兆海的突兀问題佯作镇定淡然答复,与易宸璟紧握的手掌沁出潮湿汗水。先是鹤雷堂子弟后是乔兆海本人,这根本就等同于车轮战,白绮歌极力拖延着对话,期盼能多少争取些时间给自己和易宸璟恢复体力:“我是遥国七皇子的皇子妃,乔堂主封城设计不都是为了我们吗,怎么会问出如此荒唐可笑的问題。”
被白绮歌冷嘲的乔兆海颇有些尴尬,只得以冷笑掩饰:“沒什么,我是想知道得具体些,毕竟你这种不怕死的女人很少见。说起來你与乔青絮倒有几分相像,都是自以为是、不知好歹的愚蠢女人。”
“你才蠢呢。宛宁府的空气都因为你沾染了一股子蠢味儿。”听得乔兆海把白绮歌和乔青絮一道贬低辱骂,最先暴躁的是一叶山庄的小庄主叶花晚。挣脱宁惜醉的钳制奔至白绮歌身边,叶花晚强压畏惧挺起胸脯,伸直双臂做出保护姿态:“不妨告诉你,白姐姐是昭国白家的三小姐,你要是敢伤白姐姐一根汗毛,白家一堆大将军小将军非平了你们鹤雷堂不可。怎么样,怕了吗。”
乔兆海倒吸口凉气。
左丞相只说白绮歌是易宸璟的正妃,但从沒告诉他这位皇子妃是联姻而來并且有着极其显赫的身份地位。白家的名气不只限于昭国,中州大陆的百姓有几个不知道昭国白家。那是世代军功卓著的将门啊。转念一想,既然是白家后人,白绮歌能有这般罕见身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你们就都变成不会说话的死人吧。”
阴森笑容冰冷刺骨,惊诧过后,乔兆海满眼杀机,凌厉掌风伴着恶狠狠低喝猛然窜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