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等人是在几队人马出发两个时辰后上路的,经由乔青絮指点选择了距离融城比较近的一条道,走出不到十里便发现打斗痕迹,看起來还很激烈。
乔青絮下马四处看了看,在路旁树干上发现一处痕迹后点了点头:“是赵家兄弟,他们安然无恙,这会儿应该是继续往融城那边探路去了。”
“但愿只这一批敌人,若是轮番上阵还不知那两位朋友能不能应付得來。”白绮歌有些担忧道。
“你看那边,,”乔青絮指了指树后,“两堆新埋土包,说明他们很悠闲,埋了尸首才走的。从打斗痕迹看敌人数量不多,毕竟我们分了足有五路人马,就算他们人再多又能分派多少來这边。有赵家兄弟在前面探路,你只管跟着我走就好。”
这些事乔青絮最了解也最有发言权,白绮歌默默看眼易宸璟,仍旧有几分踌躇。
易宸璟做事利落且谨慎过度,最不愿拖欠的就是人情,如今乔青絮兴师动众招來不少江湖人士冒着生命危险帮忙,他肯定要为如何偿还人情伤透脑筋。只是眼下无从选择,易宸暄能派这么多杀手一路追击,显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他们二人重返帝都的可能彻底掐断,沒有这些神通广大的江湖人士相助他们根本无法踏足帝都半步。
世事无常,下一场风波谁能预料。能做的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融城的路上十分太平,许是敌人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不再追击,又或许是被赵家兄弟一路收拾干净,当然,更可能是敌人沒想到易宸璟他们会选择同一条路紧跟他们后面,总之,从乔家寨到融城的两天里沒有半点风吹草动,出乎意料地顺利。
融城是个古朴美丽的水乡小城,乍看去与昭国都城梁施颇为相像,乔青絮把二人安排在破旧、不引人注意的小客栈里由战廷守着,自己则与同行的另两人赶往约定汇合地点,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乔姐姐奔波一整天滴水未进,战廷,你去送些吃的吧。”想起乔青絮一片痴情,白绮歌努力点拨着榆木脑袋,买了几张热饼塞到战廷手里。
“她身上带着干粮呢。”不负呆子之名的战廷木讷摇头,“我的任务是在这里保护殿下和皇子妃,要是跑去找青絮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还是不要去了……”
战廷不动,白绮歌亦不继续坚持,倚在门边假装不经意提起:“乔姐姐年纪不小了,为什么还沒有找个良人出嫁。”
“不知道啊,”战廷仍旧一副呆笨表情,“以前就有好多豪侠大户上门提亲,可是都被她拒绝了,也许是要求太高至今还沒遇到合适的。听说灵溪郡守也有那么一丝意思,却被青絮提着刀一顿臭骂吓跑,这么凶悍,我真担心她永远找不到夫君。”
“不是找不到,是不想找吧。可能乔姐姐喜欢的人太笨太傻,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意。”白绮歌意味深长地看着战廷,无奈战廷就像块木头,怎么点拨也不明白。白绮歌不由感慨,喜欢上战廷这样的男人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论强大、忠实,战廷绝对是最佳选择,但如何让安全感最充足的木头懂得恋慕之情……看來乔青絮的幸福之路得來不会太容易。
在客栈里等了足有几个时辰,乔青絮一直沒有回來,倒是坐马车跟在后面的叶花晚等人先一步到达。按理说与其他人汇合应该很快才对,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难免教几人忧心高悬。
“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帮把手。”白绮歌催促道。
战廷担心乔青絮遇到危险又不愿离开易宸璟和白绮歌二人身边放弃保护,左右为难间傅楚忽然开口:“战大哥继续保护白姐姐和宸大哥,我和叶子去看看,,那些人并不认识我,总比你们抛头露面要安全许多。”
沉思片刻,白绮歌也想不出更好办法,只得点头应允:“也好,你和叶子路上小心,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回來找我们,千万不要冲动逞强。”
“我知道。”傅楚静静微笑,少年秀气面庞透露出不合年纪的成熟稳重。
如果是叶花晚要去白绮歌定不会同意,然而傅楚不同,冷静,聪明,善于分析,这个深得前国师沈君放间接培养的少年比成年人更加懂事,事情交由他办大可放心。
白绮歌却沒想到,正是她认为无需担忧的少年错犯一念之差,险些葬送自己年轻生命。
夕阳斜落,余晖温柔,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却将一天之中难得的安宁时光打破。随着踢门巨响,四五个满身血迹的人在乔青絮引领下闯入客栈房间,其中一人身后背着双眼紧闭的傅楚,清秀面庞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战廷从座位上跳起,接过人事不知的傅楚时染了满手殷红鲜血。
叶花晚哭得只剩抽泣声,乔青絮亦是面色惨白,回忆起來仍心有余悸:“碰头后我让大家各自找地方过夜,明天继续分道上路,不想回來的途中有人偷袭,原本我是卖了个破绽想诱对方下套,谁知道这傻小子……这傻小子竟真的以为我有危险,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來白白挡了一刀。”
白绮歌轻轻揭开傅楚被割裂的衣衫,深深伤口赫然眼前。
“我们几个也遇到了埋伏,解决敌人后急急忙忙掉头來找乔寨主,沒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乔青絮身后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叹道,“这小兄弟性子忒急了些,看这伤势不轻,得赶紧找个大夫才行。”
现在满天下都是易宸暄的耳目,冒冒失失抱着满身是血的傅楚跑去找大夫不是自投罗网么。此处不是灵溪郡,当地官府自然指望不得,敌人这么快就发现他们碰头并设下埋伏则说明现下已经不安全。乔青絮一时拿不定主意,下意识望向战廷。
以前她有什么想不通的事都由战廷决定,即便是他离开多年又突然出现的现在,乔青絮仍把他当做坚实的依靠。
“不能去医馆。”半晌,战廷艰难摇头,“这里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
流了这么多血,多拖延一刻便是更接近鬼门关一步,总不能这时候急着离开吧。同來的几人面面相觑,对战廷的决定表示不解。他们并不知道易宸璟真实身份,只是受乔青絮所托一起护送“两位重要朋友”去帝都,眼看战廷不许傅楚疗伤救命还要忙于赶路,义字为先的几人心里自是难以接受。
白绮歌和乔青絮了解情况无话可说,倒是另有人意料之外开口。
“救人要紧,其他事之后再说。”从战廷手里接过傅楚背在背上,一向爱干净的易宸璟仿佛沒看到整洁衣裳被血污浸染,不由分说向门外走去。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倘若是从前一心为夺权争势的他绝不会选择先救人,整个融城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他出现一刀砍下难以计数,贸然出现在医馆简直愚蠢至极,可他无法对奄奄一息的傅楚置之不理。也许有傅楚身为沈君放传人的原因,也许有白绮歌告诫他“得天下先得人心”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他心底有了一片柔软之地。
大概那是一种传染吧,由白绮歌在不知不觉中传染给他的,撼动了许多年來他的冷厉心狠,对这世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并非圣女,会犯错,会耍手段,也会凶狠杀人,可她对朋友从來都是诚心诚意不加欺骗。对玉澈也好,对叶花晚也好,还有乔青絮,战廷,宁惜醉……只要她认定是朋友的便会不惜一切付出,而那些人也如她所愿,心甘情愿地信她、追随她,倾尽所有。
于是他也跟着变了,开始相信一些东西,相信有比皇位和复仇更有价值的存在,开始有了软肋,却也有了除战廷外越來越多的朋友。
得人心,不只为得天下。
不知道是因为傅楚的舍身救人还是因为易宸璟潜移默化的改变感动了上苍,总之天公作美,碰巧客栈宿客大堂就有云游四方的医者歇脚,见有人背着伤者下楼便起身拦下,小半瓶家传妙药下去,傅楚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
止血后就好办多了,包扎换药叶花晚都会,剩下的就只是等傅楚醒來,身为毒医嫡传弟子的他完全有能力尽快治好自己的伤。
原本乔青絮对易宸璟沒什么好感,完全是冲着战廷才出手帮忙,经历傅楚一事,那双率直的眼再看向易宸璟时少了些冷漠不屑,多了些钦佩感激;那几个请來的陌生帮手也热络起來,明面不说,私下却是齐齐赞叹乔青絮这位神秘朋友仁义无双。
意外之举,收获颇丰,除了白绮歌半开玩笑的揶揄。
“你卖了个人情给傅楚和乔姐姐,倒把战廷搭了进去,看看你那个榆木脑袋护卫,这大半天一直蹲在门外自责呢。”
“他自责什么。本就该立刻上路才对。”易宸璟一边更换衣服一边闷声闷气道,“假如沒有那个云游医者我们就得跑去医馆,少不了与暗处敌人交锋,简直是自讨苦吃。”
白绮歌撑着额角浅笑:“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七皇子殿下有情有义,仁德宽厚,他日必承皇图大业,,”
“你再胡乱嘲笑我就另立皇后。”易宸璟挑眉,抬起白绮歌下颌靠近面前。
“好啊,你大可立他人为后再选三千佳丽纳入后宫。”白绮歌回以满不在乎的神情,嘴角翘起一弯弧度,“正好让我试试,一把火最多可以烧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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