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贾晴一阵迷糊，屋子里很黑，只有外面灯笼照进来的淡淡光晕，睡得很舒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又躺在床上，昨晚的一幕幕回到脑海，贾晴叹了口气。
隐约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不怎么真切，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吹吹打打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传来，很熟悉的音乐啊，在哪里听过呢。
突然贾晴一个鱼打滚跳到地上，惊诧道“谁要结婚？”
那吹吹打打的声音不是别的，民间娶媳妇专用。这园子里有人出嫁都没人告诉她这老鸨，江牧野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而且收银子了吗？嫁一个姑娘，她这妈妈桑不该分银子啊。等等，不是姑娘，是小子，小倌楼怎么会有姑娘，不过小倌嫁谁？男人女人？
一连窜的好奇心叫她按耐不住，飞奔向声音来源。
穿过一个个院落，回廊，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大，真是热闹。出了巷子进了前堂，半个足球场大的场子被涌得人山人海。贾晴心中纳闷，这国民们，晚上回家没事都喜欢逛花楼啊，而且还是小倌楼，何其开发的民风。拼命想往前挤，可是人挤人，就没个缝隙。顿时挫败感剧增，她是老鸨，看个热闹都不给前排。
听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断断续续灌进了贾晴的耳朵。
“邺城这几年的头等大事啊。”
是够头等的，你们一个邺城总共多少人都杵这，不知道江牧野收门票了没，这光收门派就发了。贾晴想道。
“是啊，这可是双鸳楼的头牌呢，三大老板之一啊。”
三大老板？双鸳楼的老板不是只有她一个吗？贾晴纳闷。
“可惜了，那么一个妙人，竟然要跟了那么一个脑满肠肥满身铜臭的商人，唉……”
“哎，就是啊。这公子可是很少接客的，我都只是在客船上瞟过一眼，那个美啊，这辈子都忘不了。我还以为是天上下来的仙子呢。”
“唉，命苦啊，这贾大富家可不是什么善类，邺城的首富，在京城还有大官当靠山，宁王都让他们三分呢。这秦霜公子以前怕他权势接他的客也就罢了，现在要为老鸨顶官司，这……连一辈子都赔进去了。这贾家父子爱玩男孩子，这公子去了，不得……你说，这……唉……”这些人故作怜惜地长叹一声，突然他的声音拔高九度喊道：“哎，你挤什么呀！啊，大侠，大侠饶命。”
刚刚还高谈阔论的人现在被吓得差点尿裤子。
贾晴一双刀子比在他脖子上，道“滚，今天不会有热闹让你们看。”
那人吓得连忙跑了。四周引起的骚动，都看见贾晴的刀子，一个个向周围快速退后。
贾晴一路无碍得走向场子中央。
正楼上，秦霜一身白衣抱着他的琴，从二楼下来，楼是一片红色，红色的喜服，红色的迎亲人，红色的轿子，红得刺眼。
秦霜脸上蒙着纱，像是从云端而来的仙子，却看着那么凄凉。他最风光地离开，可是为什么看着那么难堪狼狈。
贾晴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该死！”贾晴骂道，昨晚还要为小晴报仇，今天就给她这个冒牌货顶罪，他脑袋被门挤了吗？可是视线突然模糊，一模脸上，湿湿的泪在，心疼，她心疼了。这个混蛋男人倔强到死，善良到死，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这算什么，超人吗？她想揍他，很想。
贾晴踢开人群走向情悦楼。
江牧野早就看到这边的骚动，眉头紧皱。这女人还嫌不够乱吗？秦霜为了收拾她捅的篓子，都愿意放手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还要做什么？
“让开！”
江牧野挡在贾晴面前，贾晴一双凌厉的眸子看着他。
“滚。”江牧野不留情面，心中已经不耐烦到极点。
贾晴越过江牧野，看见秦霜从楼上下来，他的视线正好看向这边，一时间两人视线相撞，秦霜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也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可是看见那女人，他竟然心口在疼，是在心疼小晴吗？
“让。”贾晴说。
江牧野纹丝不动。贾晴一把刀子刺向江牧野的脸，江牧野下意识地躲开。
秦霜已经进了轿门。贾大贵已经带着人马敲敲打打准备起身。
他老爹被贾晴打伤了，他就来娶，反正娶回家都有份玩玩。
“把人放下。”贾晴挡在人马前。
秦霜心中一紧，这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贾大贵拿着手中的刀指了指，你是哪个？”一身喜服穿身上，活像个王八。
但是瞧见贾晴长相美好，心头一乐，说道“哟呵，还是个美人啊，要不是爷好男色，还真像娶回去玩玩，瞧瞧那对小白兔，唉哟，真圆。”
贾大贵盯着贾晴胸前猥琐地笑着。
秦霜听到贾晴的声音心中一紧，她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想要做什么？如果是以前的贾晴，那么一定是来找他的，可是现在的贾晴完全是个陌生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吗？
秦霜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突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在担心贾晴再捅什么篓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想要？”贾晴挑着眉，扯着嘴角邪邪地笑“想要，可以，把秦霜放了，别说胸前这两个，就是别的地方，我也给你。”轻佻的话语满是挑逗的意味，冷艳中带着别样的风情，贾大贵越发心痒痒的。
秦霜脸轰地一下炸得通红，下一秒，他扯下轿子的帘子，走到贾晴面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周围一片静寂，针掉地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我说过，你要是拿着小晴的身体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秦霜气的说出话的声音都是颤抖。小晴在他心中是圣洁的，贾晴却像一个荡妇。
贾晴突然觉得从心里到指尖都冰凉冰凉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一点点明晰。她没想到自己好心竟遭到这样的对待，不禁怒极反笑。
秦霜皱着眉看着她，手掌心也火辣辣地疼，他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他想，那是为了离去的小晴，为了小晴所有的委屈。
“她不喜欢？好，那我做一件她喜欢的事情好了。”贾晴的声音阴森森地透着诡异。
秦霜有些后悔，贾晴再坏，也是个女人，他不该对女人动手。
可是他的悔意还没来得及走上大脑，下一秒，他的大脑就被抽干了氧气。
秦霜瞪大了眼睛看着贾晴用力地拥吻着自己，冰凉的唇，胡乱的撕咬，凌乱的气息，秦霜的心不受控地狂跳了起来，在胸腔里剧烈地冲撞着，脑海里只能听到咚咚咚咚雷鸣般的心跳。
这是惩罚，贾晴想给秦霜一个惩罚，盛怒之下，发现吻他是她最想要，觉得最过瘾的惩罚。她觉得再没有比攻破这个沉闷的男人自以为是，自我保护再让人觉得快乐的事情。
可是当两片嘴唇相接，当她的唇上有了他的温度，她的舌尖感受他的柔软，她发现，最快乐的事，是轻薄这个家伙。
贾晴似乎有些忘了惩罚的初衷，秦霜用力地一推惊醒了她，她一时间甚至有些空白。
周围人群开始指指点点。秦霜的脸一片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听说青楼的老鸨过去想将贾晴嫁给好人家，所以一直藏在楼里从未接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了秦霜，这流言蜚语怕是再也止不住了。“抱歉，我没办法维持小晴的假象，因为我是贾晴。”贾晴看着秦霜，眼睛里的温柔一点点散去，她还要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换吗？”贾晴看着贾大贵，冰冷的眼神里却有着漫不经心的戏谑。
“伊……”贾大贵迟疑半刻，舔了舔嘴唇，无耻地笑着“两个都要可以吗？”
贾晴冷笑一声，“可以啊。”
“贾晴！”秦霜怒喝道“我不准你……”
“拿小晴的身体做她不喜欢的事。你要说多少遍。”贾晴嗤笑一声，说“可是如果是你的小晴，也不希望你走得这个狼狈，还是为了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贾晴的眼中笼罩着淡淡的忧伤。
秦霜心里有些恻然了，他其实想说，“我不准你和我一起去跳火坑。”无论是贾晴还是小晴，他都不愿意。
“您今个儿敲锣打鼓的迎的是秦霜。可不是我贾晴。”贾晴对着贾大贵说，“既然要两个一起，这样吧，我和秦霜感情好，以后能住在一处也是好的，您既然能出得起价钱两个都买，也算是我们的福分。可是我好歹也是双鸳楼的大当家，你要娶，就算没有八抬大轿，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了回去，您说呢？”
“这……”贾大贵算了一下账，觉得这秦霜自然是风流天成，千万人求都求不来的，这老鸨以前从未见过，今日一见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待到假以时日长开了，也是倾国倾城的。这么说一下子娶两，这买卖划算。“我倒是没话说，可我家老爹等着公子我把秦霜带回去呢，这……”
贾晴笑道：“这有什么？贾家是做生意的大户，能一下子做两笔买卖，稳赚不赔，贾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大贵一听，这心里头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比较为难地说“哎呀，这倒是难为我了。”
“会吗？五千两买一个贾晴也会让公子觉得为难吗？”贾晴说。
“贾晴，闭嘴。”江牧野喝道，又对贾大贵陪着笑道“贾公子，小妹最近病了一场，神智有些不清，再加上和秦大哥感情好，这番离别舍不得才说出这种糊涂话，您别见怪，来人，把小姐带下去，扶秦大哥上轿。”
江牧野身后的几个小厮都上来抓住贾晴，贾晴一个过肩摔，小厮们纷纷倒地。
贾大贵一看贾晴的蛮劲儿，心头一乐，道“我喜欢。”
江牧野真的恼火了，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里有资格问这话的是我吧，你自己当着秦霜的面说把双鸳楼的权利还给我，那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非但没有把权利给我，还把秦霜不由分说地卖了。”贾晴道。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江牧野道。
“我说过，我干的事情我自己来担，是你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拦下来，说什么替我解决问题承担责任，既然你这么好心，为什么被送给贾家的不是你。”贾晴怒道，这江牧野趁机将秦霜送走，还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住嘴！”秦霜怒道，盯着贾晴半天说不出话来，待到出声，嗓子里却带着哽咽，眼睛红了。“没资格说话的是你，到贾家是我自愿的，跟你无关。牧野是最有资格留下来的人，只有他能担起双鸳楼，你可以走了，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与你无关。”
“他在利用你。”贾晴道，她有些难以置信，拼了一切来拦下他，得不到他的谢也就罢了，现在算什么，连把他推进火坑的江牧野都是好人，她贾晴里外不是人。
“利不利用是我们的事情，就是利用，我也心甘情愿。”秦霜的声音泛着冷，看起来是那么无情。
贾晴的眼里泛着泪花，这种感觉叫心疼，对不对，真的很疼，想哭哭不出，心头堵得生疼。
她没看见，秦霜的手在难以抑制地颤抖。
贾晴努力了半晌才将涌上心头的难过压下去，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退向道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腰弯着，手抬着，没有起来。
秦霜的心揪在了一起，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这么难过，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女人不是小晴，不是小晴，可是还是忍不住疼。看着贾晴弯着的身子微微颤抖，第一次，他觉得她那么单薄，他好像过去抱抱她，然后跟她说一句，傻瓜，刚才骗你的，不要生气。
“该走了。”江牧野皱着眉伏在秦霜耳边。
秦霜走过贾晴的身边，贾晴突然直起了身子。
她说：“我不欠你的，后会无期。”
秦霜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步子滞了一下。转头看着，贾晴穿过拥挤的人群的背影。孤孤单单的。
他突然间明白，对这个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