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得太里面了,老鼠会咬你的。”
——谁?
愤然离去的紫赫长老此时正满脸阴沉地询问罗孚:“之前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叶修,口十叶,修罗的修。”罗孚马上报出了一连串自己所了解的情报,“年纪应该有十二,但是没有星刻,想必是选择了习武。十岁前的过往不可考,身体近废,却能入山捕猎二等星兽甚至三等。值得注意的是,在身体接触的情况下他可以抑制元灵之体向外逸散魂魄。”
“叶姓?”紫赫皱眉,这个姓氏几乎成为一种禁忌,尤其是对众星殿下属的星武者,“身体近废却能时常入山捕猎,可以抑制元灵之体?你没有查清楚原因吗?十岁以前不可考?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是我的失职,叶修是凝月妹妹从山里面带回来的,在那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线索。除了狩猎,他所做的另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他一直在给村里的孩子讲的故事,那个故事涉及到很多从未听闻的事物、习俗,也正因如此似乎和他的身世并无关系,像是他听来的,只是我参考了各种可能也没有一个能与他所讲的故事相符。”罗孚眼中划过一道凶光,“虽然之前我试着接触,但是无法摸透他,他的体内似乎存在一个吞噬一切的空洞,可能那就是能够抑制元灵之体的原因。总之,很危险。”
虽然暗中送入过一缕暗劲,但是似乎没能起效的样子,果然那一手做得太激进了。罗孚心想。大概对方也发现了,不过本来就不可能是能拉拢的人物。
“是嘛,果然那个男孩留不得。还说要把元灵之体送到北斗书院,哼,愚昧之徒!不过他居然能在我的威势面前面不改色,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紫赫阴狠双眼眯了起来,回想着叶修那副从容的表情,怒火中烧,“另外我想起来了,我今天见过他,当时偶然见他走在人群中,看似如顽童奔走,实则在毫颠处运劲规避腾挪,就连我都做不到这等精妙地运劲手段。若不是我对身法略有研究,还不见得看得出他在运用某种身法,可偏偏他的身体却真如废人一般,这就很是诡异了。而这般诡异的人存在,就必然是魔教中人!”紫赫长老冷着脸说,“本来我派人追踪他,没想到跟丢了,既然又遇到了,那就是天意,派些手脚麻利的家伙。记得在他死之前撬出他的秘密,我不信一个孩子能守住什么。”
“紫赫长老,这恐怕有些不妥。”罗孚有些为难。
“怎么,你难道还念着同乡之谊?”紫赫瞥了罗孚一眼,眼中的鄙夷显露无疑。
罗孚的眼角颤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平稳恭敬:“村子里有高人,不然我早已动手,不会留至今日。”
实际上他回过村子三次,最后一次谁都没有惊动,只看到了一个在司桑树下雕一块木头的老木匠。
罗孚也知道自己的家乡不受星兽侵扰,这跟他后来知晓的情形很不一样。
“确切消息?”紫赫哼笑一声。
罗孚抱拳:“疑似。”
“高人的确很喜欢隐藏在山野之中,你以为就这么容易遇到?”紫赫冷哼一声,“哼,畏畏缩缩,难成大器!”
罗孚忍不住腹诽,若是族里另来一人都好过紫赫跟来,想来也是有人想让自己难过,不,他现在也没那么重要:“还请徐徐图之,不然要是这时候动手,让凝月妹妹记恨了,损失了一个可能加入族里的天才,那就事与愿违了。”
“你还敢跟我提此事!还徐徐图之,今天脸都丢尽了!还有凝月妹妹?”紫赫眼边的皱纹聚在一起,显得很阴森,“从刚才起就叫得这么亲热是想做什么?就算是元灵之体,也别忘了你的立场,罗,管,家!”
“在下从未忘记。”罗孚暗自咬牙,应道。
紫家有一部分人崇尚血脉,外来加入的人必须对紫家血脉表示敬重,哪怕对其他人表示兴趣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而紫赫正是其中最麻烦的一个。
“你记着就好。”紫赫冷笑,“直接把‘暗兵’派出去,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替天行道!我们不方便出手,他们合适。”
“万万不可!这要是有所折损,上面不好交代!”罗孚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劝道。
“你还跟我顶嘴!”紫赫怒喝一声,身后蛇影凝聚,星力汹涌如潮,逼得罗孚向后退了三步,“叫你办个事儿你都办不好还推三阻四?上面怎么交代?你看我会怎么交代?”
罗孚默了片刻,抱拳道:“是。”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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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鲜的事物背后往往藏着难言的污秽,哪怕在武原城这样的超级大城中,也有不少烂窝棚子和废弃暗巷。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或主动或被动的原因聚集在这里,苟延残喘得如此地的老鼠般活着,或者,为了某些肮脏的事物而活着。
一个喝得烂醉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地往着自己的窝棚走去,地面充斥着各种不明的污物,他一脚下去踩到一团粘稠物,直接把他带倒在地,污物沾了半身,他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法起身,干脆就挪了挪靠在墙壁上,嘴里咕哝着什么。
哪怕这样,他的手里还小心抱着一小坛酒,跌倒的时候撒了点出来,引来一只黑漆漆的老鼠。
中年人骂了两句,看着那只被劣酒吸引过来的老鼠,无名火起,抓起身边的一个石块砸了过去:“滚!”
“啊!”反倒是男人发出吃疼的惨叫声,他哪知道眼前这只老鼠竟然以惊人的速度避开了石头,还反身扑上来一口咬在男人丢石头的手上,又迅速蹿远。
“妈的,连一只耗子……呃,啊……”中年人骂到一半忽然掐住自己的喉咙,随后细细的白沫子从他大张的嘴里涌了出来,男人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挣扎扭动,模糊的视线只能看见一条哧溜滑走的尾巴。
暗巷里投来数道贪婪的目光,本来他们就被酒的香味勾了出来,就像起先那只老鼠一样。没人在意倒在巷子里的中年人的死活,在这里人命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只有那些可以获得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让他们暂时好过一点,比一条无关的人命有用的多。
他们没有动手仅仅是因为觉察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哪怕人命不值钱,自己的性命还是值得珍惜的。
在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又焦躁地等了一阵,数条人影先后冲了出来,就像为了争夺残肉的鬣狗般向着死去的中年人身上扑去,很快扭打在一起。
而有个小孩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坛喝了一半又打翻掉一半的酒捧走了。
剩下的人快速地瓜分了他们更在意的衣物,迅速回到自己的地盘蜷缩起来,冬天要来了,这些衣物很有用也很重要,嘴馋的家伙发现酒没了也只能骂上两句,有个幸运的家伙抢到了没剩几个星元的破旧荷包,藏到裤裆里后拍了拍,安心地睡去。
尸体没人敢动,这人死于猛毒,已经没法废物利用做成吃食了,至于不明真相的后来人,关他们什么事?只是这段时间再有人死掉可不能起贪念了。
暗巷没安静太久就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很多老鼠、蟑螂、小虫从暗巷深处跑了出来,慌不择路地闯进此地居民的地盘里,引发了更大的骚乱——把本来就杂乱不堪的住地弄得更加乱七八糟,喝骂声四处响起,整个暗巷乱成一团。
红光将暗巷深处划为禁地,那是十数个人的眼睛。
“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任务。”有个年轻的声音很是兴奋地说道,“不知道是杀什么样的人,是些无能的家伙最好,我真想再听听那些贱骨头的祈求声。”
“十六,收起你的杀气,这里可是武原城。”人群中明显地位最高的那人斥道。
“大哥,你太谨慎了。”起先说话那人很是轻松,但还是收敛了杀气,只是双眼更加鲜艳,“咱们明心教办事,闲杂人等还不避退?”
“形势不比当年,十二年前被人当了枪使,现在我们与很多门派交恶,武原城里自然耳目众多,这没出武原城就有任务可不是什么好事。”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有这么轻松,在看了任务之后,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大哥,这次的任务有问题?”另一人问。
一号把纸条递给自己的同伴:“你们自己看。”
十六号凑过来看了一眼后也很诧异:“这次的目标住在正世派的地盘,不会这么巧吧?”
一号很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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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一处破庙里的人同样很苦恼,唉声叹气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了吗?”
小孩挺直背脊,颤颤巍巍地把有些残破还脏兮兮的酒坛子高高举起,又咽了咽口水。
高大男人的周围摆着很多吃食,在星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那香气更是勾人心魄。然而除了这个小孩,没人敢打这间破庙的主意,甚至不敢窥视。
“算啦算啦,今天有场好戏,正好差点酒助兴。”高大的男人拽过酒坛,随手撕下一个鸡腿塞到小孩脏兮兮的手里,“拿去吃。”
高大男人晃了晃只有他巴掌大的酒坛,里面的劣酒闻着让他直皱眉,在小小地饮了一口后马上吐了出来:“呸呸呸,这酒真不给劲!”
他又看了畏惧得发抖的小孩一眼,没好气地教训道:“你吃你的!”而后往酒坛里看了看,纠结了一下还是搁到小孩身边,“这酒你自己拿回去,我拿另一只鸡腿卖给你。”
一听这话,小孩双眼发亮,不住地点头,生怕他反悔一样。
“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可是能喝不少好酒的啊,造孽啊。”高大男人看着小孩晶亮的双眼,忍不住心中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