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的星力已经后继不上,眼见盘鳞剑锋仍在近前,罗孚忽然吐出胸中憋着的一口气,后飘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然而这口气息却在空中燃成了烈火,一下子罩住了叶修。
一系星座往往对应了很多种星兽,所以同星座星武者的星武都不一定相同,这正是一个宗门有多个家族的原因。
而罗孚的蝶心座对应的正是火云蝶。
正是借助了火云蝶的火系特性,此前与蚩兴火一战,才能借用对方的火焰反制对方,可见罗孚对火焰的驾驭比蚩兴火高上不少。
“火云蝶。”叶修一剑圈散扑面而来的火焰,停了下来,口中轻声念叨了一声。
罗孚终于如愿以偿地退到安全距离,握刀的手却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
叶修也不急着再度上前,任由罗孚喘过这口气,这种轻视的行为也给罗孚增添了不小的压力,但是罗孚也只有借着叶修施舍的时间平复星云中的震动。
到了这个时候,罗孚还是心存侥幸,如果最后绝招还是没用,那他只有投降了。
叶修倒是显得很悠闲,不慌不忙地问道:“继续之前的话题吧,卢凝月是元灵之体,你就不怕心思被她看穿吗?”
罗孚闻言一愣,复而像是讥讽叶修未知的大笑:“呵呵哈哈哈!这不是正好的事情吗!我的真心,她绝对能明白!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吗!”
“说的也是。”叶修点了点头,心想罗孚说的也有道理,一心想敞开心扉的人遇见元灵之体确实没有比这更棒的事情了,“不过,真心啊……”
叶修的声音传入耳中,罗孚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好像他在经历难捱的痛苦,他不敢放开手中的刀,但手是下意识地回缩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罗孚梗着脖子,厉声质问道,他的目光扫过叶修,想寻找可能的踪迹。
但是叶修什么都没做,可他知道罗孚出问题的原因:“我怎么知道,只不过你自己看起来是知道答案的。”
“不可能!一定是你在施展魔教秘法!”罗孚因叶修的回答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他大声疾呼,似乎想要以此把握住自己的理智,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之前很多游蛇门长老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连那蚩家的那位二夫人都怕你,显然你身上的装扮是在扮演一个过去就逝去的人物。我不了解这些往事,所以并没有感到有任何异常,但是在场的很多人却把你当成了一个死去的人感到恐惧!你是在用魔功撼动他人的心神!”
“眼光不错,正如你所说,这份恐惧的源头来自于他们的内心。”叶修慢悠悠地解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罗孚张大嘴,却不论如何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无形的痛楚正折磨着他的心神,恐惧也在不断蔓延,让他连刀都握不稳,眼里似乎有泪水要滚落下来。
叶修确实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心魔引引起的变故。
叶修也是观察周围的人出现的异常之后才发现,这个在玄血魔功之中也是最神秘的禁忌竟然一直存在于他的周围。
有叶修在的地方,任谁的心魔都要活跃起来。哪怕是再坚定的人,只要心中曾经有过弱点,就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展露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一旦被心魔吞噬,这暴露出来的脆弱就是致命的。
然而叶修发现问题之后也无法将其控制。
本来施展心魔引的方式就成谜,也不知玄血魔功的典籍中是如何记录下来的,就连叶修也只是偶尔抓住感觉才能施展出来,却没想过它一直存在于自己身边。
有的时候,就连他说的话也会在不经意间成为魔言,打开他人内心最后的缺口,将心魔引的威能完美地展现出来。
“我,就是魔啊。”看着罗孚痛苦的模样,叶修的内心却充满了对自身的嘲笑,光是存在就会给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又如何有资格接近别人。
叶修坐在酒楼或者茶楼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久了,总有情绪忽然崩溃的人或者口不择言的人,以致于叶修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时间,教导宣静伊的时间也要小心控制。
然而叶修总是要管些闲事的,一个是帮助宣静伊修炼,一个是除掉坏人。前者只是因势利导,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者则是长期的习惯,而罗孚正巧在叶修关注的范围内。
“确认是他了吗?”叶修问道,却不像是在询问罗孚,而是询问这里的另一个人。
只是偌大一个圆台之上哪有第三个人的人影,空荡荡的,与世隔绝隔出了令人心慌的寂静来。
罗孚脸上不住地流下冷汗。
“或许你之前会奇怪为什么我放了紫车文一马,因为紫车文他没有什么过于恶劣的劣迹,所以我并不打算取他性命。至于你,我这半年来一直在观察你的为人,你虽然很有野心,但也是很聪明的那种,还是很注重外在形象的。”叶修将左拳握起,每说一点就直起一根手指,“能妥善安排紫家的各种事宜,在外还能折节下交各路人马,更是为同乡的乡亲们提供出人头地的机会,平时相处的时候还毫不摆架子,做事也细心周到。”
叶修将罗孚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评价道:“是个人才。”
“武原城的那一次袭击,我并不知道你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就算你找机会往我身体里送暗劲坏我脏腑,我也不在意,因为我可以理解为你被冲昏了头脑。”叶修继续解释着。
罗孚的表情就像在忍受煎熬,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听叶修在那讲述他的事情,仿若一个等着最后下来的一刀的囚犯一样。
“本来我确实可能会放你一马,只可惜……杀你的理由自己找上门来了。”叶修叹了一声,“不得不说,命中无常啊。”
话落,火,从叶修的左袖中升腾起来,轻轻地飘到空中,那是一只纤弱的蝴蝶,双翅都是火焰凝成的,温柔地燃烧着,每一次振翅都有火花飞舞,很是美丽。
然而看着那只火云蝶,罗孚就像看到昨夜的梦魇一般,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有如灼热的火焰燎过自己皮肤的感觉更强烈了,更像有一团火焰从嘴巴沿着食道一直蔓延至胃部,直达丹田之中,多年以前他不顾一切吞下的那半颗星珠似乎又一次燃烧起来。
罗孚忍不住跪下,抠住嗓子剧烈地干呕。
愧疚、悔恨、痛苦、恐惧,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现在的他崩溃,却在这个时候一同来临了。
他再也握不住刀柄,松了开去,随后狠狠地揪住自己胸口和脸,沉重地喘息,喘息,往日的风度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模样十分凄惨。
“还没结束吗?”叶修奇怪地看着四周,做好了把火云蝶收起来的打算。
正在这时,星域的上方忽然有星光亮起,一颗颗星辰从虚空中浮现,快速地构成了游蛇的图案,叶修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游蛇星云,又望了望周围。
火云蝶却忽然飞了出去,在飞行的途中双翅越燃越烈,最后燃成了一团火球。
罗孚看着火球逼近,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直到火球飞近他都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做出抵御的动作,就被火云蝶正中胸口。
罗孚低着头,双眼依旧盯着火云蝶,仿佛世间再没有值得他注意的事了,他不敢置信地呢喃,声音颤抖不止:“娘?”
胸膛中的烈火烧穿了罗孚的心脏,焚烧着他的血肉,他却依然看着胸口上的美丽火蝶,一如记忆中那么炫美。
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却又在下一刻蒸发得一点不剩,连同那滴泪中凝结的复杂感情一样,一同消散在空中。
谁都没想到,这只原本被当做对付罗孚的手段的火云蝶,最后会以自己的意志结束了罗孚的性命,只不过在最后的那一刻它燃放了自己的生命,两相殒命。
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往事,叶修也不打算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