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我们去哪？”叶修拢了拢身上的棉衣，转头询问同样是第一次到达北荒的狼孩。
冬雷已经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神情却有些疑惑。
叶修扬了扬眉毛，没想到会看到冬雷出现这样的表情。
他是想让冬雷借用对天地之气的熟悉来判别方位，想来也没什么难度，不过现在看来，这北荒的异变可能真的不太寻常。
半晌，冬雷终于犹犹豫豫地抬起了一根手指，虽然指着北方的一个位置，但如此行径和他本人可大不相称。
随后他便在叶修的注视下蹲了下来，宽大的手掌不顾严寒，三两下刨开冰层，将手埋了进去，叶修好奇地看着，又过了一会儿，冬雷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指了指地面。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叶修心情复杂地抬起头看着暗沉如岩的天空，又泄气般垂下头盯着冰层之下发黑的地面。
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饶是以叶修对冬雷的了解，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这不会说话，到底是有障碍的呀。
叶修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算了。”
冬雷点了点头。
叶修再度苦笑。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解冬雷的想法，思来想去，叶修决定沿着海滩前进，如果能找到港口，获得线索的机会将会更大一些。
北地的风光很快就看腻了，一路上就只看到了一些被封冻的船只，倒是没见过尸体。
叶修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往着北方一望，视线之内再没有那幽魂般的事物，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否和动物一样会趋利避害。
叶修和冬雷渐渐提快了速度，在荒凉的北地上驰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让他们再度看到了这荒凉之地上会动的东西。
起先叶修以为遇到人了，冬雷忽然发出的呜呜声让叶修意识到前方的“人”有些不同寻常。
打量了片刻，叶修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但最让他熟悉的气血却没有任何动静，心中便有了答案：“是灵傀？”
冬雷点了点头。
叶修起了兴趣，慢慢靠了过去。
“两位请留步。”对方终于注意到叶修和冬雷的存在，站在远处警示，显然有些戒备。
叶修随意看了一眼，视线便跃过灵傀落到他们后方，可惜目之所及并没有城镇的轮廓，由此推断，这里的天地之气确实相当浓郁，可以让灵傀自如移动到很远的地方，而那灵傀与常人无异，若不是冬雷对天地之气特别熟悉，而叶修对于气血同样敏感，只怕也很难认出对方并非是真人。
“不知二位是否刚从南方过来？”对方率先发问。
“是的，我们是来找人的。”叶修坦白道，“在下叶修，这是我兄弟，冬雷，他不会说话，请见谅。”
“鄙人王胡宇，北斗书院北极光门下。”对方露出了然的神色，也自然地流露出怜悯，“你们不该来的。”
“怎么说？这么大的北荒，怎么就不该来了？”叶修问。
王胡宇摇了摇头：“现在还驻守在北荒的基本只有……我这样的人，无关人士不是回南边就是死了。”
“死了？嗯，就是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见过了？”王胡宇再度打量了叶修一次，“失敬，看来你们登陆的地方离这有些距离，不如随我们进城再详细谈谈吧。”
叶修笑道：“不怕我心怀不轨吗？”
王胡宇也笑了，只是笑容中透着几分苦涩：“叶兄弟就别说笑了，这北荒可没东西，就是个冰坨子。”
王胡宇招呼一声，领着人继续沿着海岸奔行。
“北荒基本上就是众星殿的魔蝎门、冥亡门还有我们北斗书院的北极光门三方控制，如果是以前，只怕我还要盘问叶兄弟两句，现在嘛……”王胡宇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不管你们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找东西的，我们都不会加以干涉。如果兄弟找到人了，回南边之后，千万不要跟人说起这里的事情。”
他又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郁郁：“当然，我也知道现在就是往火上包纸，瞒不了多久的。”
“那些鬼物有这么可怕？”叶修问。
“那是阴煞。”王胡宇纠正了一下，指着北方说道，“要说可不可怕，在北边如蝗虫一样，你说可不可怕。”
“阴煞？”叶修琢磨着听来的新词。
王胡宇抱怨道：“那些都是接受了天赐的蠢货，燃烧了自己的魂魄却不自知，最后还得我们黄泉府的人来处理。”
“哦？黄泉府？不是北极光门吗？”
“啊……失言……”王胡宇的神色变幻了一阵，最后还是一声叹息作为决定，“这么说吧，我们北斗书院根本上等同于七个不同的宗门的联盟，而我们北极光门就属于黄泉府，你可以理解为黄泉和人间的门户。”
“在黄泉门口建了个府邸，哈哈，有意思。”叶修笑了笑。
“这并不是件好笑的事情！”王胡宇低声咆哮，随后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不稳，撇过了脸，而他的同伴也多有愤怒的神色，“抱歉，我有点失态，最近烦心事很多，还请叶兄不要见怪。”
“不妨事，是我不对。”叶修摇了摇头，客气道，“既然这样，不如王兄先跟我们兄弟俩讲讲内情，不然之后又莽撞了，也是不好。”
“说的也是。”
原来那世间所盛传的天赐有着常人所不了解的代价，虽然天赐提供了大量的星力和可观的前程，获得这一切的同时却会损毁魂魄，实力越是精深，反而是陷得越深，往往获得天赐的人都会性情大变，死后更是会脱离黄泉的召唤，徘徊中闯入人间。
阴煞生前欲望急剧膨胀，死后更是极度渴望肉体，寄宿到尸体之中就成了行尸，但是身与魂不合，只会让行尸的行动变得特别拖沓，反倒是将其封印的好时机。
“听上去这个问题还不算太麻烦。”叶修插言道。
王胡宇摇了摇头，说：“以前是，但是现在是乱世，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叶修哦了一声，想起那个夜里天赐如雨，这世上的星武者只怕没几个能够抗拒这份诱惑，而后局势动荡，死难者无数，黄泉府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光是普通的行尸也罢了，也有一些特殊的契合比较好的，甚至能取回一部分神智，然而他们的魂魄并非完整，依旧会渴望生人魂魄，这种东西很麻烦，却也不是无法解决。
问题是现在阴煞井喷，我的同僚们倒下无数，只能求援书院，偏偏又遭遇异象，天空阴云密布，让我们无法据守黄泉眼，据点接二连三失守之后，我们不得不组织无关人等南撤，这整个北荒只怕都要让给那些死人了。”王胡宇的话语中尽是不甘，他时而看着北方的黑影，握紧拳头，最后又只能无奈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