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进来这秘境的目的就是蔺草花,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谈墨好像没与想象的那么兴奋。
没有原因,甚至还觉得有点闷。
蔺草花其实就是一种看上去很像豌豆苗的植株,通体油绿,约莫有她小腿高,会开出一朵朵和茎叶同样颜色的小雏菊一般的话多,花心颜色最深,越是往花瓣边缘颜色越浅,边缘则是一种偏黄的绿色。
谈墨看着中间的那几株蔺草花有些梦游。
回想过往,从桑居都出来进入陆家,而后跟着小小姐进连雾山,再经过一番波折来到合虚派,她最初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却觉得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她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身上的责任也越来越多。
胖婶儿和老鬼头拜托的事情还没完成,那只翠鸟拜托了她帮忙寻找丈夫,悲慈寺的大师还在等她的佛家传承,三撮毛……
除此之外还有哥哥和那个已经没了踪影的老狗。
脑袋上被人揉了一把,谈墨抬头,看见阿大有些担忧的眼神。
他不太会表达,看着谈墨睁大眼睛失神地发呆,只能笨拙地用这种方时表达自己的心情。
谈墨先是一愣,而后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抬腿就朝着中间那几株蔺草花走去。
阿大戒备地看着四周,本以为如此难寻的东西,定然会有守护兽什么的,他都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却发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谈墨采摘好蔺草花装进玉盒里,回头看他僵硬的动作,很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大,“……”
谈墨,“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之前那个影人就是最后一只拦路虎么?”
阿大,“……”
最后的两个人终于出来,谈墨和阿大跟陆予松汇合之后听了一下外面的状况。
本以为很快会迎来这次秘境的汇总之类的,却没想到先在门派见到了两个意外的人!
“哥哥?”
谈墨看着谈棋的身影,愣在当场,随后看到旁边站着陆予松也就显得不那么经验了!
谈棋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地道:“长高了,像你母亲一样漂亮!”
谈墨瞬间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他提到了母亲,只是因为他。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照顾她,保护她,为她几乎付出一切的人。
在合虚派弟子除了任务是不允许随意离开门派规定以外的地方的,她原想着蔺草花寻来了,怎么样也得好好跟那老不正经的掌门商量半天,再跟悲慈寺那边打好招呼才能回去一趟,没想到会一出秘境就有惊喜!
将两人带回到无名峰的时候,谈墨有些局促。
这就好像已经离家出嫁的姑娘带着娘家人看自己如今的生活状况,想到光秃秃的无名峰和上面看着甚是简陋的老鼠洞,她难得有了害臊的情绪。
谈棋摸摸他的脑袋,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这些天他虽不曾逛过合虚,可入眼哪处山峰不是仙气缭绕,云遮雾霭中露出珍惜的灵植,漂亮的灵兽已经优渥的环境。
独独无名峰,像是一块格格不入的荒地,被人随意地丢弃在这群峰之后,孤独又可怜地杵着。
他不是修仙之人,想象不出她要住上甚至超赶过三少爷直逼五小姐需要多少努力,但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天资卓越和不劳而获,他心疼。
“哥哥,你这是快要哭出来了么?是不是我长大了,变好看了,你太激动了呀!”
谈棋笑容僵了一瞬,方才酝酿出的那点久别重逢的感慨被她这没心没肺的话冲的丁点儿不剩。
是自己妹妹没错了!
陆予桦在旁挑眉,视线从谈棋身上挪开,落到旁边有些不自在的陆予兰身上。
“看样子进了名门大派果然不一样!”
想着陆家,小高氏,再想到父亲,嫡母,陆予兰眼眶发酸,早就被搁浅的思乡之情也勾了出来,她有些生涩地开口问,“大哥,你们是怎么来合虚的?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么?我们……谈墨,这次拿到蔺草花了,我们可以送回去给金嬷嬷炼药,或者,或者在这里也可以,合虚的丹药师也很厉害,一定能治好你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重点在哪,“我娘、二姐、四哥都还好么?”
陆予松难得长了次心,不动声色地拽了拽她的法衣。
陆予兰侧头看见他,思绪回笼。
是她问错话了。
父亲和嫡母双双去世,她这么当着大哥的面问自己的娘亲真的太不应该了。
反倒是陆予桦并不怎么在意,“我出来的时候家里一切安好,如今家里的事情都是予棠在打理,两位姨娘帮衬着,当无大碍!”
他并没有提自己的伤和如何到的合虚派,余光里看见谈棋攥紧的拳头松了松。
死要面子!
阿大非常识时务地直接回了自己的洞府,说在秘境里领悟了许多,要闭个小关。
晚上的时候,谈墨亲自掌勺做了一大桌子的灵食,还顺道去山下买了好些新鲜的灵果招待他们。
谈棋和陆予桦都不能喝酒,谈墨也没提,只是悄悄取出了一株寿星草,叶片当做茶叶使用,又交代陆予松去后山偷摸灌了两壶合虚派的灵泉水回来煮茶。
这么文雅的活儿,他们三个可不会,最后还是谈棋主动请缨,推开暴殄天物的三个人,烹制了一壶上好的果茶。
茶香袅袅飘出,没多大功夫就传到了外面,以至于谈墨的传讯符不停地闪。
【假道士】:小孩儿在煮茶?看不出来手艺进步不少,香飘万里了都!
【棺材脸】:小师妹的茶艺了得。
【先撩者贱】:好茶!送一壶来!
【最强地缚灵】:饿了,渴。
剩余的还有几十条,谈墨粗看了一眼,全是赞颂她这里茶香的。
谈墨,“!”
忘记这山上的结界能防贼防盗防偷看偷听,却防不了味道!
这群明里暗里想来打秋风的人是怎么回事?哥哥泡的茶也是你们能尝到的?
然后她果断装作没看到,低头朝谈棋笑,“哥哥烹的茶真棒!你多喝点,这茶叶对身体有好处!”
谈棋笑得温和,“好!墨儿的厨艺也精进了不少!”
谈墨立即哭丧着脸:“谁让大家都觉得吃东西是浪费时间呢!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只好自己动手!”
食堂的大厨刚做好一道百珍露荷藕丝紫灵米,忽然就打了两个喷嚏!
管事的大叔上来一脚踹他腿肚子上,“你知道这道菜用的食材值多少灵石么!光是露荷藕一节就好几十块灵石,你就这么给我糟蹋了?再加上其他的上百种辅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厨艺在天衍界排的上号掌门就不会收拾你了!”
大厨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我不好,也不知道哪个龟孙突然骂我,毁了祝长老点的菜!不过如果我们都不说的话,掌门会发现这件事儿么?”
龟孙谈墨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给谈棋夹了一块三阶麋鹿顿土豆,“哥哥你快尝尝,我跟食堂的大师傅学的!”
谈棋给陆予桦倒了杯清水,熟练地往里面添了颗青果,转头问她,“你不是说你们食堂的大厨做菜难吃么?”
谈墨被噎的一窒,旁边蹭吃的陆予兰和陆予松埋头吃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啊,他就这道菜做得好!但是他也就是会方子,我学会之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谈棋垂着眉眼看她几息,无奈地摇头。
这场聚会刚到一半,山脚下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谈墨原本以为是哪个师兄师弟,结果飞下去一看,相伯琮那老不正经左手托着一只人偶,右手提着一个食盒,颇为规矩地站在山下。
“掌门?”
相伯琮拿着人偶的手挥了挥,“是我呀!”
谈墨觉得这人怕是被夺舍了,十分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装成掌门尊上的样子在合虚招摇撞骗?也不怕被揍得爹妈师父都不认识!”
相伯琮嘴角抽了抽,用力捏紧掌心颤动的人偶,咬牙切齿道:“没有假装,就是本尊。”
“你放屁!要真是他的话,要么就是不请自来直接飞进来,要么肯定会说‘不是本掌门,难道是你爹么?’他那么不要脸,怎么会是你这种文绉绉的样子!”
相伯琮,“……”
谈墨嗤笑一声,“行了!今儿我心情好,放过你,你早点哪来回哪去吧!我不举报你,若是你还被抓了那就说明你比较倒霉!走吧!”
相伯琮,“谈墨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老子好心过来给你在家长面前撑撑场,你特么就是这么对待自己掌门的?”
谈墨,“……真是……掌门?”
相伯琮将手里的人偶往地上摔,“寒江影你给老子出来!都是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这合虚还有老子进不了的地方,非要装什么衣冠禽兽!”
人偶没能落在地上,反倒是半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长衣广袖,领口大开,长发曳地的俊美男子。
相伯琮一道灵力弹过去,“你能不能睡觉注意点儿形象!起床注意点仪态!这还是个小朋友!未婚!里面还有人家家长!替合虚留点脸面行不行?”
寒江影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盖住那片白玉般的肌肤,十分不屑地呛他,“难道合虚的脸面不是早就被你丢干净了?”
相伯琮,“你他娘说谁呢!老子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博闻强识、学富五车、器大活……咳,十分有能力的掌门就是合虚的活招牌好不好?!”
寒江影,“嗯,所以闻见弟子山头的茶香就等不及人家送自己追来了!”
相伯琮,“呵呵,那还不是原本准备滚回核桃壳的你提议的!”
寒江影,“我替你说出心声而已。”
相伯琮,“我谢谢你,我已经到了你回去吧!”
寒江影,“过河拆桥?”
相伯琮,“不,卸磨杀驴!”
谈墨,“……”这俩货加起来十岁不能再多了!“那个,所以掌门,还有这位,你们是来喝茶的?”
相伯琮,“怎么可能!本掌门说了,过来给你撑场面的!你看我还让食堂大厨临时做了几道菜,略尽地主之谊!”
谈墨看看他手里那食盒,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许是她出来的时间有点长,腰间的传讯符闪了闪。
【三愣子】:你哥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谈墨想了想,人家都带礼过来了,赶人不合适,便直接把人放了进来。
空中的寒江影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和他并肩而行。
相伯琮上次来还是这丫头筑基的时候,那会儿没注意,这会儿看到山脚下那一片绿茵茵的小可爱,挑眉咦了一声。
寒江影也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低低地呵了一声。
这两人的到来让陆予兰和陆予松更加拘谨,反倒是陆予桦和谈棋镇定自若。
谈墨把相伯琮带来的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菜摆上,相伯琮客气又礼貌道:“两位远道而来,又是我门派弟子的亲人,本……在下前段时日疏于招待,今日略备酒菜,还请两位品尝。”
陆予桦依旧是陆家镇时表情冷淡,但也客气地点头表达谢意。
谈棋,“掌门客气了!是我们该多谢您的照拂,舍妹能有今日成就,多亏您的栽培。”
谈墨挑着眉毛看相伯琮,她这点子修为可不是人教出来的!事实上陆予松和阿大还在外门上了几节课,她可是从头到尾被放养的,还是这位老不正经的掌门亲自安排!
可她嘀咕了相伯琮的脸皮厚度,“哪里哪里!客气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谈墨,“!”她对这位掌门的廉耻之心有了新的认识。
谈棋新沏了两杯茶递给他和寒江影,“我和家主身有旧伤,不宜饮酒,只能以茶代酒表示感谢了!”
相伯琮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茶是你烹的啊!”
谈棋,“?”
相伯琮,“没事没事!谈兄这烹茶的手艺当真是一绝!不过你说身有旧伤,不知道可有我能否尽绵薄之力?”
谈墨,“?”这老不正经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