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大败北方蛮夷,班师回朝。
皇帝大喜,开城门,领百官出京十里相迎。
镇南王妃许氏依旧守着佛堂,由顾姨娘带领王府众人跟随依仗出京。
马车早早的就停在王府外,一众奢靡风下,凌楚楚那辆朴素而破旧的马车异常显眼。
顾姨娘领着人缓缓来迟,行至凌楚楚身边时,不屑的哼声道:“既然郡主这么喜欢自己的东西,我这个做姨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待会儿王爷若是问起,您可千万说清楚,免得说我苛责了你。”
眼神在马车上下转了好几个圈,最后耸肩往最前方而去。
剩下的姨娘、小姐们陆续上了马车,凌楚楚反倒微微后退了两步,从车头到队尾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看见昨日那辆,才扶着元芹的手,上车道:“明目张胆的陷害,她还真把我当傻子了?”
队伍停在街道两边,皇帝的轿撵还未出宫,不敢行进。
凌楚楚微微掀开帘子一角,道:“你回去检查一下昨个儿那辆马车。”
元芹趁乱混进人群中,返回王府。
凌楚楚斜倚在轿中,刚听到外头鸣锣开道,掀开帘子就看到皇帝的仪仗队缓缓而来,紧接着就是元芹那张喘着粗气的脸,“小姐……”
“如何?”
凌楚楚拉着元芹刚上马车,整个队伍便缓缓行动起来,元芹稍微平复了心情,道:“马车的车轴被人锯断了一半。”
凌楚楚的手指不安的敲击着桌面。
顾姨娘锯断车轴,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现在她强行换回了自己的车,而早上顾姨娘的那番话……
不好!
队伍已经和皇帝的仪仗合并到一处,根本不能随意停下。
她直接撩开轿帘,趴在车夫坐的地方,命元芹拉住自己,亲自弯了腰去看车轴。
没问题?
凌楚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仔细检查了别的地方,根本没找到任何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车夫瞧着她那神经兮兮的模样,道:“郡主就放心吧,奴才每次驾车前都会仔细检查,没问题的!”
车夫还是往常那位。
凌楚楚拍干净身上的灰尘,道:“你确定马车没事?”
车夫点头,“今日跟着皇上的依仗,万一出了事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奴才前前后后检查了三遍,保证没问题!”
凌楚楚瞪了他一眼,“好,我姑且信你。”
她蹭了一身的灰,元芹用干帕子先掸干,再沾了水把污了的地方擦干净,道:“小姐,这些事让奴婢来就好,待会儿您是要面见圣上和王爷的,衣裳要是脏了,岂不是丢了面子。”
凌楚楚垂头。
下意识的让元芹整理自己,根本没听进一句话。
顾姨娘一直想要她的命,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一路无事,直到仪仗队停下。
众人下车修整,等待大军回京。
凌兰特意在凌楚楚的马车旁等着,道:“也不知姐姐在固执些什么,硬要坐这破烂出来。”
扬起下巴往一众侍卫的方向,接着说道:“刚刚就听那边的人说,王府虐待你这个郡主,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让王府和我娘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凌楚楚挑了好位置坐下,盯着凌兰的眼睛说道:“爹回来便想着对我好了?没门!早就跟你说过,别惹我,我凌楚楚有仇必报,可你们偏是不听。那我就只能一五一十的告诉爹爹,让爹爹来惩戒你们。”
身边全是侍卫。
凌兰先大叫一个“你”,觉得情绪不对,容易引来注意,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今天这么多人,咱们闹起来丢的是王府的颜面,你别胡来!”
“想胡来的是你们,不是我吧……”凌楚楚抓着凌兰的肩膀靠近自己,小声道:“好妹妹,你说说,锯断了车轴,想要做什么?别告诉我打算丢去厨房当柴火烧了。”
凌兰瞳孔逐渐放大,猛地把凌楚楚推开,摸着喉咙不停咳嗽,“你……别血口喷人。”
凌楚楚悠然自得的吃着糕点,声音却寒凉如冰:“我警告你们别乱来,不然,我保证拉你当垫背!”
凌兰故作平静,离开的脚步却越来越快,直到顾姨娘身边还大口喘着气,顾姨娘瞧着,异常心疼:“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跑什么?”
凌兰死死抓着顾姨娘的袖子,眼中的寒意让人不受控制的打寒颤,“死,她必须得死!”
“小贱人知道我们锯了车轴,若是不死,等爹回府,咱们都得完蛋。”
“难怪她昨天在牢门外不肯上马车,原来是早有防范。”顾姨娘眸中闪过慌乱,忙招呼刘嬷嬷前来交代。
刘嬷嬷道:“夫人小姐放心,奴婢早就办的妥妥的,保证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远远地,传来军队的声音。
宫奴们前来提醒众人,顾姨娘先替凌兰整理了发髻,然后手牵着手站在最显眼的位置,道:“打起精神,王爷最疼你了,等他第一眼就看到你,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凌楚楚就站在两人身后。
她在心中冷笑:万无一失,你们也太自信了。
皇帝亲自迎接镇南王下马,众人下跪:“恭迎王爷得胜回朝。”
这是百年难有的殊荣,镇南王凌宏远刚下马赶紧给皇帝行礼,上交部分兵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凌楚楚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黝黑的皮肤,额间满是白发,身上的铠甲已经破旧,遍布刀剑痕迹。
耳边全都是夸赞声,可是她的心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镇南王妃一样的疼,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埋藏在脑海的最深处,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仪仗回京。
凌楚楚就跟在凌兰身后,打算上同一辆马车,凌兰站在马车上,死命的拦着,问道:“大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人在马车上,一人在马车下。
凌楚楚仰头,微笑道:“我说过,你们若是想动我,我便拦你做垫背。”
“你什么意思?”
她猛地推开凌兰,闯进马车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道:“刘嬷嬷不是说弄死我万无一失吗?我今日就赖在你身边不走,倒要看看现在,她还怎么万无一失!”
“你……无赖!”前方的队伍已经行动,凌兰上下两难,丫鬟小声道:“小姐,不然咱们去夫人那儿挤一挤?”
凌楚楚抓住凌兰的裙角,调笑道:“好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凌兰回答:“既然姐姐喜欢这马车,妹妹让给你。”
话音落,往外走。
她拦住凌兰,靠在凌兰的肩膀上,声音不大,但保证身边的侍卫都能听见,她道:“姐姐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妹妹连陪我说句话都不愿意吗?”
手肘却不动声色的扣上凌兰的脖颈,咬牙切齿:“听话,只要我安然无恙回到王府,保证不动你。不然……反正你们想要我的命,我不介意现在闹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凌兰呼吸急促,但离开的欲望顿时不那么强烈,一步步随着凌楚楚回到马车里,“放……放手……”
凌兰刚坐下,心疾就犯了,把随身带的药丸全都服下才恢复,贴身奴婢被趁机使唤走,说是去顾姨娘那儿拿药,实际上就是去通风报信。
凌兰道:“有我在,你放心了?”
凌楚楚刚端起茶杯,又放回小桌上,拿着茶盖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着,道:“放什么心?只要没回王府,我就不放心。”
使了一个眼色,元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手指粗的麻绳,直接将凌兰给捆了。
凌兰拼命挣扎,毕竟身子不好,丫鬟又不在,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捆成了一块豆腐,厉声道:“凌楚楚,我娘跟你娘不一样,你娘想要你死,但我娘把我捧在心尖尖上,根本舍不得我受一丁点伤。现在你我在一辆马车,她肯定不会动手,你快把我放开!”
见凌楚楚不说话,凌兰接着挣扎,马车一个不稳,“咚”的一声,便摔到了地上。
凌兰说话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带着求饶的意思,道:“大姐,求求你了,把我放开吧,我这样万一犯病了,很容易出人命的,大姐……”
“我没有药,还没有嘴吗?”凌楚楚垂目看过去,“你放心,只要我喊了,顾姨娘保证会送药过来。”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乱动。
凌楚楚手抓着车窗才面前坐稳,见凌兰往马车外滚,一脚踩住绳索,死死的攥在手里,恶狠狠的看着凌兰,道:“你不是说,你娘肯定不会动手吗?!”
凌兰明显也慌了,“我不知道,你快把我放开,我不想死,不想死……”
马受惊,拖着两人在队伍里横冲直撞,马夫早就弃车而逃,不见了身影。
眼见着就冲下了悬崖,凌楚楚猛地站起,掀开车帘,拉着元芹纵身一跃。
就在这时,本被捆绑的不得动弹的凌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凌楚楚的右腿。
两人同时坠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