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头发即将收紧那一刹那,花似木的身体忽然如黄玉一般的亮起,亮度之高,即使浑身被漆黑的头发裹住,也能看见包裹在里面的躯体的轮廓。虽然这猝不及防的一亮,让桃木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并没阻止他被绞杀的命运。
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下的遮掩下成为暗红,如死亡的长虫蠕蠕流下,通过发丝,桃木梳能感受到那种液体的温度。没人能承受这一下,即便是花似木。虽然这一招名为‘发绞刑’,但却不是因为窒息而死,而是被极其强大的压力榨碎五脏六腑,只在短短一瞬间,便死于周身剧疼而引起的心脏骤停。
“刚才的黄光应该是你的拼死一搏,不过很可惜,你还是逃不了死的命运!”桃木梳的头发缩短,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轰然倒地,这尸体浑身伤痕,衣服被被绞成了一条一条的,黏糊糊的黏在血肉中,连面貌都已模糊不清。
随着本体死亡,身为分身的小丑也倒在地上,他趴着倒下,钢扇捂脸的动作仍如生前,让地面的黄土与他的笑脸拉开了距离。
桃木梳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想起上次与这阴阳人交手,还在三年之前,那时候桃木梳功力不如现在,与这花似木只打成平手,不过经过三年时间的功力精进,终于决出了胜负。
花似木已死,意味着她可以将诺枫带回云海泽,虽然略有波折,不过还是赶得上回缴任务的时间。
她转身,诺枫还好好的被绑在电线杆上,不曾逃脱,旁边站着一个红衣小女孩,一双乖巧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她躬着身子,双手握着勉强可充当武器的铜锣,金黄的镜面映照出她圆润的下颌,紧紧闭上小嘴,却显得十分坚毅。
即便她明知不敌桃木梳,她也要拼了。
桃木梳记得这是花似木敲锣打梆的陪唱,负责戏后讨钱的小姑娘。虽然是敌人的跟班,却根本对她够不成威胁,并且她没有理由杀她,当然不排除这个小女孩给了她理由。
桃木梳看出这个了小女孩面对自己时产生的恐惧,这小女孩毫无能力可言,只不过脑海里还残留着一点精神力,仿若风暴中的一点烛火摇摆不熄。世上就有一些事不可思议,越是没有能力的人,她越不了解能力的可怕,天真的思维让他们的身体迟钝麻木,等到死亡来临时,却已经迟了。
桃木梳若要杀红衣女孩,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却没有做那种事。
“小妹妹,我想你应该明白对抗我是什么后果吧!你如果不想死,就赶快离开这里!”桃木梳平静的说,语气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对她的劝告。
诺枫也劝道:“你打不过她,还是赶快逃吧!”然而红衣女孩不为所动,诺枫为了表示自己足够安全,道:“你不用担心我,她只是想抓我走,不会杀我的。你看我用蘑菇害得她拉了半天肚子不是都没事吗?”
这事桃木梳一直耿耿于怀,此刻又被诺枫揭开伤疤,身体的那里隐隐生疼,变得说不出的愤怒,长发根根漂浮,那飘舞发梢间的一双眼睛怒火直喷,森然警告:“你再说最好有死的觉悟!”
诺枫无言以对。
桃木梳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令人生惧的头发泽则显示出她愤怒的程度,那是货真价实能致人死命的头发,现在就像磨亮的利器,散发危险的光芒。
背后忽然一道黄光闪亮,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中了桃木梳,她原本愤怒的眼睛忽然钢棍似的艰难弯曲,仿佛极力挣扎,终于抑制不住哈哈大笑:“怎么……怎么回事?忽然好想笑,哈哈哈——”
诺枫送了一口气,被桃木梳愤怒的盯着可不好受,此时就像卸下千斤重的担子,神情诧异而尴尬,“难道是……”
诺枫的猜想没错,小丑就站在身后,仍然保持着挥扇子的姿势,滑稽的花脸十分镇静,不知为何,这种原本逗人发笑的花脸却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桃木梳十分诧异,然而脸上的五官仍然挤出笑容,“你不过是分身,本尊死了你也应该死掉才对……哈哈哈——”
小丑仍然很镇定,这镇定的气质是先前的小丑所没有的,之前的小丑给人以滑稽的感觉,而现在的他却有些阴冷,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我的能力用言语可能超出了你的理解范围,我就用行动来说明吧!看好了——”小丑用手抹一下脸,随着手掌滑下,他已经变成了花似木的那张黑白色的花脸。
桃木梳脸带笑容,却无比震惊的看着他,难道被杀死的不是花似木本尊。她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仍然死在那里血肉模糊。确实是杀的本尊没错,不过他没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似木很快解释了桃木梳的疑惑,“我的分身不止有协同本尊作战,迷惑敌人的能力,还可以充当我意识的容器,即便你杀死我本尊,我也很快可以利用分身复活。桃木梳,你是不可能赢我的!”
他说着,果然走到死去的尸体旁,用手捂住尸体的脸,黄色光晕便从掌心蔓延,迅速裹住尸体全身,仿佛要灵魂升天似的,黄色光晕好像一个袋子收拢,只看见一团人形的金黄发光物,轻烟似的钻入花似木得掌心里,融入他身体之中。
桃木梳终于明白,杀死的的确是本尊没错,只是他在将死之时,不知用什么法门将意识暂时转移到了分身之内,而分身并不是真的身体,容纳意识的时间有限,是以急需收回原来的肉身。
分析到这里,桃木梳特别留意着他身体的变化,以确定她猜想的确实。虽然他的身体被衣服裹住,无法看出伤口,但原本尸体的头部是受到伤害的,只要花似木现在脸部出现伤痕,就能将猜想证实。
但让桃木梳失望的是,虽然那张黑白的脸看起来足够令人厌恶,却没有出现任何伤痕。
难道分身这个所谓的容器,还有治愈本尊身体伤口的能力?花似木能够将自己的能力告诉敌人,是不是因为他对这种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与花似木的战斗,本来一直是按照她的设想进行的,不料获得胜利后,却因为一时的大意轻敌,让胜利的天平瞬间倾斜向花似木,她桃木梳却完完全全的处在劣势之中。
当然除了她自己的大意轻敌,还有花似木的能力太可怕,本尊死后,竟然可以利用分身容纳意识,趁敌人大意,瞬间就改变战斗的胜负方向。
不得不说,这让人发笑的一招真是有够卑鄙,桃木梳已经笑得浑身乏力,脸部神经酸疼异常,却竟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尝试着运转体内元气,然而体内的气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根本无处调动,而且这些乱窜气,正随着她大笑时迅速的从体内逸散。气如果减少,微力就无法运用,最终导致她的能力也无法使用。
三年之前,她与之对敌时,还不曾见他使用这一招,而就在三年之后,却被这看似滑稽的一招打中,身陷危险境地。
花似木本已胜券在握,但他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用实力打败这个三年前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么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是用实力获取的胜利,而不是以卑鄙的招数取胜。
他于是用手在脸上一抹,变为一张刀马旦的殷红花脸,画眉杏眼,手挺精钢长枪,翎毛鲜红,夜风吹过,她身后暗红色披风犹如鲜血汪洋,泛起波浪,气势滔天,冲击着桃木梳沙粒般渺小的灵魂。
花旦一般用的是双剑,而花似木的手中却是一把长枪,枪尖翎毛随风轻动,如燃烧的火焰,在这红色的火焰中,似乎映照出千军万马厮杀之象,刀光剑影,战鼓雷鸣,诸侯旗帜与战马马蹄融为一处,百万兵将亡灵似要呼啸而出。在这等大阵仗之前,桃木梳冷汗直流,即便她个人能力太出众,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之气象。
她冷汗一流,竟然就不笑了,但她自己没有发觉,就如先前诺枫临死之前身处极度恐惧中一般。小丑的这一招‘笑脸复制’,只要被施术者身处强烈的负面情绪中,自然就能被破解,这通常就表示已经离死不远,就如诺枫将死的恐惧与桃木梳的心生渺小之感,试想,在得知自己必死之前,连身体的本能都会反抗,还怎会笑口常开?
桃木梳后退了一步,惊惧的眼眸如黑色豆子一般颤动,道:“你这个人,究竟变的是哪个女将的法相?”
花似木的气质已变,沉稳冷静,仿佛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千军万马的生死存亡,她的气场如此之大,似乎容纳着数百万的将士,并且统帅着、保护着他们,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手中那根钢枪的枪尖上,就像一部巨大的战车,将出现眼前的敌人碾压。这强大的气场是她越发冷静,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那闪烁寒光的小小枪尖上。
“古代,有一个女子不忍父亲年老战死沙场,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十年,破百万匈奴于边疆,保国安民,荣归故里之后,方才以女子身份示人,后因忠孝节义归于神道,万古流芳,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花似木神色平静,如数家珍。
桃木梳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麻痹的脑海中却清晰的出现三个字:‘花、木、兰!!!’
花木兰的事迹广为流传,因为替父从军的忠孝,也是父母们常常说给孩子们的启蒙故事,尤其是那些淘气的孩子,更是要灌输,桃木梳小时候也听汤伊丽讲过这个故事,幼小的她,也是仰慕于花木兰的骑马征战,一杆长枪如游龙,上天入地,斩匈奴脑袋于千军万马间。年幼的她,也曾梦想着骑上世界的骏马,用她的长枪取代每一座城飘扬的旗帜。
不过幼年的她对花木兰的父亲却没什么印象,只听到是又老又瘸,她怀疑这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因为老头子都很怕死,虽然明知道死之将至。
据说花木兰最终归于神迹,成为神人。虽然这只是一个随着时间流转的传说,但古今相传,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花似木得神力相助,那事情就变得十分麻烦了。
而且从三年前的交战得知,花似木最多能使出三个分身,加上本尊,一共四人,分为生、旦、净、丑四相,从先前的小丑看来,他明显还未使出全力。如果要赢现在的她,需要先解决三个可以用来复活的分身,然后在杀掉本尊,那么花似木就无戏可唱了。
但是桃木梳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