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将从荷包里翻出的东西放在手上,那翠绿莹碧的躺在他的手心的……却是她曾经丢失的竹节玉佩。父亲给她和姑姑佳茗的同质地不同款竹节玉佩。
这玉佩怎么在胤祥手上?她只记得,五年前她把玉佩弄丢了,丢到哪儿她却不记得了,也一直没找到。
它如今竟然在胤祥手上,那就是说她五年前将它丢在杭州了,在她遇见胤禛他们的那一天?
“这玉佩也是咱们的凭证啊,皇阿玛见过这玉佩的。你不用怕,大胆承认就行了。”映月抬头看着胤祥坚定的眼神,应当是没问题的吧?她该承认吗?
康熙却不问映月,而是转头问在一旁沉默的胤禛:“老四,你怎么说?”
胤禛闭上眼,定定神。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皇阿玛对胤祥一直另眼相待,他又从未有夺嫡之心,不曾引的皇阿玛疑心,想来皇阿玛应该不至于因为爱慕一个小宫女而过于惩处他。
对映月来说,胤禛知道,他自己身边其实是最不安全的地方。胤祥府邸或许是躲避是非的好去处,胤祥会代替他照顾好她的。只要等到……等到他登基为帝,一切就都能回归原位了。
她的最终归宿,只能是他身边。
胤禛起身跪在胤祥身侧,“是儿臣疏忽,知道十三弟和李姑娘的事,应当阻止的,但……皇阿玛您也知道,情爱之事非本性能左右的。”
康熙点点头:“先把李映月关到慎刑司吧。”
“皇阿玛,为……”胤祥刚要起身,想再辩解一把,却被胤禛一把按住。胤祥看向梁九功,梁九功也冲他使眼色,让他别再问下去。
康熙闭上眼,往后靠去,叹一口气:“你们都走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缓缓退出昭仁殿,只有大阿哥不愿走,一直狂叫,痛苦连天,梁九功实在无奈,只能命侍卫将他架出来。
大阿哥的一生,就此也算是定局了。
一生幽禁。
李氏夫妇被小安子领出了宫,临走前,映月将头上母亲的莲纹簪插回母亲发间,“娘,您和爹要保重,别担心女儿。”
李氏夫妇忍住眼泪点点头:“映月,爹娘不知宫中生活如此胆战心惊,你每日该多么难熬啊!十三阿哥是天之骄子,你若是能跟了十三爷,出了这皇宫,是你的福分,就别再想其他的了。”
映月毕竟是李虞氏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别人看不出,她却能看得出,自己闺女的心,分明在四贝勒爷身上。
映月摇摇头,苦笑:“娘,女儿自进了宫,终身就不由自己了。”
她初初进宫,是为了给自己谋取好的归宿,其实,到现在她才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进了宫,不管侍候了哪个主子,她的终身,她的婚事,根本由不得她自己。
从前是她太傻了,以为自己知道历史,就能谋取好前程。可是,她并没有滔天权势,也没有过人心机,她又做不到狠绝二字。
若是早一点能看清,是不是不进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事已无退路,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送走李氏夫妇,小安子便将她送到了慎刑司。
“姐姐,以后看来是要飞黄腾达了。怎么姐姐竟瞒的这样好,奴才一点都不知呢!”小安子倒很高兴,李映月对他也算多有照顾,不论是看他师傅的面子,还是真心对他好。
映月苦笑:“我没那个福分,万岁爷只要不怪罪,就是我的造化了。”
小安子笑的促狭:“姐姐的造化,恐怕还不止如此呢。”
什么意思?小安子知道什么吗?
她拉住小安子,“你为何这样说?”
小安子四下瞅瞅无人,便悄悄道:“十三爷知道的,远远超过其他皇子。所以,万岁爷才如此偏爱他。”
知道的多?知道什么?
“是什么?”
小安子摇摇头,“不能说,只能告诉姐姐是和宫妃有关。”
宫妃,宫妃?
难道是良妃?
胤祥知道康熙和良妃的事。
她忽然想起来,两年的中秋,她听到良妃的笛声,胤祥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对良妃的事,也欲言又止……
她只知道,康熙其实是宠爱良妃的,只是皇帝宠爱一个妃子,不是常事吗,为什么讳莫如深呢?
到底康熙和良妃之间,有什么事,是外人不能知道的呢?
“姐姐,您就好好在这等着吧,管保明儿就有好消息了!”
映月点点头,薛嬷嬷早就得了消息,在慎刑司门口等着了。
慎刑司啊,慎刑司,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映月摸着根根阻挡人自由的横栏,其实,有时候,监狱并不能关住一个人。
是活在这世上的人,为自己的心打造了一个牢笼。活在世间本来就带了沉重的枷锁,再堆上自己的牢笼,累,是双重的。
她这一生,看样子是难以挣脱这两重枷锁了。她心太高,意太盛,想要的太多……
她现在担心的是胤祥,还有胤禛……
“姑娘,您先在这坐着,奴婢去给您拿饭。”
“有劳嬷嬷了。”
薛嬷嬷早听说了御前的事,李映月极有可能被赏给十三爷为妾,自己得小心服侍才是。
薛嬷嬷出去后,她便坐在凳子上发呆。今日一切太过突然,她必须捋捋自己的思路。
太子复位,是势在必然。
大阿哥被监禁了,吴池将被处死,大阿哥一党,应该就此消沉了。
四爷……胤禛,他既然顺着胤祥的话说十三喜欢自己,就应该能确定胤祥如此做,是不会被康熙严惩的,纵然有惩罚,不过就是小小训诫一番。
八爷党,今日似乎根本就没有插手,但是……她怎么有种,八爷党却得利了的感觉呢!
现在只剩下她,生死未卜。
如果,康熙真的将她赐给胤祥,那她和胤禛,该如何自处……
满人,似乎娶嫂嫂,娶弟妹的事,常有发生。孝庄曾经下嫁多尔衮,顺治皇帝的董鄂妃是自己兄弟的福晋……
但是,这两个人,也因此背上骂名。她不想胤禛背上如此骂名。
不过,历史上的雍正倒是有骂名,不过都在争位夺储之事,还有酷政,似乎没见和女人有关的。那就是她和胤禛会很顺利了?
“映月,映月。”
李映月回神,早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双眼红肿。映月起身,隔着栅栏拉住她的手,只当她担心她,便玩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还好好的呢,要哭啊,等我死了吧,用你的泪水给我来个水葬呗!”
早莺却没有被她的调侃逗笑,还是一直哭,边哭边道:“映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这从何说起?
“早莺,怎么了?你哪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啊!”
早莺还是不回答,只一味哭。
“别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不是很好嘛!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啊,你忘了?”
早莺终于止住哭声,擦擦眼泪,拉着映月的手,坚定有力:“我对不起你!若是你因我而死。我会一辈子都给你赎罪的。”
什么意思?死,她为什么会死?还是因早莺而死?
说完这句话,早莺转身就走,映月怎么能这样就放她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裳,焦急不已,早莺今日很不正常啊:“早莺,你说清楚啊!你是要急死我啊!”
早莺却拂掉她的手,回头凄然一笑,“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的。”说罢掉头狠狠心走掉了。
出了慎刑司,门口小太监忙迎上来,“陈姑娘,快回去吧。八爷还等着您呢!你可要想想自己的亲人啊!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早莺瞅他一眼,那小太监忙把头低下去。
“我懂,咱们做奴才的,从来就由不得自己。以为自己飞的高,自由就越多,可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自己展翅的鸟。我们只是一只风筝,飘摇升浮都靠风,自始至终都被线所牵制。”
说完,她就呆呆走进碎雪中。
那小太监忙撑起伞追上去。
慎刑司呢,映月一个人呆呆立在原地,早莺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说些这么奇怪的话。
早莺前脚出去,年姜娆后脚就进来了。她抱着映月的大棉雪斗篷,头上还沾着白白的雪花。
“下雪了?”
姜娆将手炉和斗篷递给她,拍拍身上的雪茬子,“是啊,下雪珠子了。”
映月抱着手炉,问她:“你刚才见到早莺没有?”
姜娆想了一想,“方才是瞧见一个宫女的背影,小太监举伞挡着雪。离的又远,没有瞧真切。还时候早莺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还装蒜啊,你和十三爷是怎么回事?你还瞒着呢,我告诉你吧,现在乾清宫可都传开了。说你勾搭上了十三爷,眼瞅着要做庶福晋了呢!”
她和十三爷……这要怎么撒谎呢……
“就是五年前,在杭州见过一面,我把他骗下水了,就这样结识的呗。”她只能捡最不重点的说了。
姜娆双手一拍,恍然道:“我记得,咱们刚进宫那年,戴萤欺负你的时候,玉璋说起过你曾经把你个大男人推到湖里。原来那个人就是十三爷啊!”
映月苦笑,是,那个人就是十三!
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姜娆,有件事,你要帮我!”她想起早莺刚才走的神情,总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咱们是好姐妹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的柜子里,有一个梨花木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些首饰和一本蓝色卷皮的账本,是我记得收支簿,你帮我好好收着,谁都不要给知道吗!”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短铜钗,“这是钥匙,你记得,一定要收好!这账本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姜娆接过钥匙,点点头:“你就放心吧,既然是你的宝贝,那我就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映月点点头,握住她的手,恳切道:“谢谢你,姜娆!”
那日记,是她的把柄,是她穿越的证据,是她对胤禛初始感情不纯粹的证据。
她自去年进来乾清宫就没有再动过,她其实早该烧了它的。只是,上面记载了她自从穿越以来的所有生活。
她有时候,分不清这场穿越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只有这本日记,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她从地龙震动中醒来后的每件事,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看的,她在地震死后,还活着的证据。
姜娆因为还要当值,来了一会儿便走了,映月围上斗篷,坐回地上,才坐下,十三爷戴着雪帽,穿着大斗篷匆匆进来。
“十三爷,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让人看见,我还活不活了?”
胤祥掸掸身上的雪珠子,抬头对她灿然一笑,“怎么,你怕啊?”
映月抱着手炉起身,冲他撇撇嘴,翻眼瞅他一眼,“你看我像是怕的?”
可真是不像,还有斗篷,还有手炉,还挺淡定的。胤祥摇摇头,“瞧着挺享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