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林要找一位既懂生产工艺,最起码能看得懂繁难的图纸,同时又长期在车间不脱离生产一线。相应地人还应该老实点儿,肯讲真话。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向武松林透露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短短二十分钟的样子,就要在众多员工之中找到这样的人物,谈何容易。但是,武松林就有这本事。最终选定了一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操作工。
三言两语,武松林搞清楚一个事实,“曼虹玉”这种东西,普通员工是无从知晓的。
企业,尤其讲求效率追求收益率的公司,午间休息的时间都很短,员工们纷纷走进车间开始又一番的劳作。武松林并非一点儿收获也没有,最起码他弄清楚了一些事实:“沙数”目前生产、销售还算正常,但是大多数员工只领最基本工资,奖金之类的收入已中断十一个月之久。其次,员工待遇尚好,工作、休息和饮食要比同类公司好得多。第三,该公司销售一直到现在都不成问题。表面上看,公司只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资金紧张。
再追问下去势必会引起员工的警觉,武松林保持着始终好整以暇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好似巡视一样一边观察一边往回走与成至勇等人会合。
李贵友也看出武松林的老道,心想,“公司无非就是近期资金有些小困难,能有什么问题呢?”于是,暗中注意着武松林的动向,丝毫没有打扰武松林的意思。
下午四点多时,武松林担心疲劳检查影响实际效果,于是打断了成至勇等人的工作,与孙示海客气几句,一行五人打道回府。下一步的工作,等汇报完毕听从上级的安排吧。
整个检查过程中,武松林始终没有见到副总金玉诗的身影。这个名为“沙数”的公司给武松林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冷”。
武松林在公司内外转悠了大半天,没有看到其它企业通常很容易看到的情形。比如,人情味儿、拜金气息、消极情绪漫延、过度劳作或者劳动强度大……或优点或缺点,作为一家企业,总得有些烟火气儿。唯独这家“沙数”公司,不单公司的名称很奇特,“恒河沙数”?还是对于财富无穷无际的追求?
你看不到公司特别明显的特点,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冷冰冰的,不拒人千里之外,但也让你感受不到丝毫的亲切。
武松林断定,这是一家职能单一的厂家,它不一定违纪或者犯禁,甚或违法,但它绝对不为少数几个人以外的人谋福利。这是一家大大方方不忌讳彰显“我很自私,自私又不违法”的公司。
这样的公司,最没意思。
武松林讨厌这样的公司。
接到武松林初期的检查汇报,洪副市长表现一般,不置可否。市长詹远哲有所担心的金玉诗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眼看就要正常退休了,千万不要因为金玉诗有什么问题让自己尴尬。书记魏子初打算换一批检查人员继续调查这家公司,当然,为首的还是武松林。
工作组接到医院书记的电话,说是叶天浩已然可以正常进食,胃管已撤!
黄绍林和李映兰、万成功三人被要求不要离开本市,随时听候咨询。
李映兰最后在一家教育培训学校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很辛苦,收入尚好。工作内容就是辅导即将中考的初三学生英语。
万成功生活已步入正轨,考虑买房结婚。老万也从老家来到省城给儿子做饭做后勤,父子二人准备近期再去看看房子。万成功可能是第一个从叶天浩阴影之中走出来的人。
黄绍林每日无所事事,一心祈求佛祖护佑儿子早日平安归来。
印长安淡出工作组,在家下围棋,暗中考虑东山再起。
钱小雷最近在旧南货市场里又收了几个小件,准备去一趟京城看看能不能挣点儿差价儿。这一天,无意间从手机上看到一则小道消息,施月华可能涉案叶天浩事件。“哦,如果此消息为真,那么施月华可能也涉及非正常集资,这对‘巧夷华业’来讲,应该是利空。”钱小雷准备全面撤出“巧夷华业”。
这天下午,好久没有联系的石晓晴打来电话,说是穆老爷子下不了床了。
这位善良的老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过钱小雷,使自己暂时摆脱了生活困境。反正叶天浩的事就那样了。老黄基本上安全了,黄延辉只能静候最终处理结果了,常自新可以最大限度减轻对于老黄这个宝贝儿子的处罚,别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亨克回国处理家事已经有一周有余了。
钱小雷约上石晓晴赶赴凤池探望穆老爷子夫妇。
已经七十九岁的穆天白是自然性质的衰老,下地行走已经很困难了,生活开始由老伴儿护理了。钱小雷给老人扎了扎针,又上山采了些名贵中药,配伍成剂,和石晓晴一道儿连日照顾老人,把穆天白的儿女感动得无可无不可。钱小雷医道初展,效果很快就出来了。穆天白在儿子搀扶之下,勉强一天能行走个五百多步。
穆天白一生勤劳,加之久触药材,自然身负很强的抵抗力,此次行为能力受限,乃是长年生活简朴,膳食结构单一,营养不均衡所致。查明原因事情就好办多了。
钱小雷重新为老人安排了食谱,请穆天白的小女儿夫妇照着做。
独孤峰深处的补药此时发挥出惊人的威力,穆天白在数日内渡过此生一大劫:瘫痪在床!
穆天白是个明白人,只是不善言辞而已。心下感念之余,一天深夜交给钱小雷两本手抄本,言明:“我这一辈子呀,简简单单,稀松平常,儿女们虽然孝顺,都是寻常求食之辈,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就和其他老人一样卧床等死了。医保是一年比一年顶些事了,可是,方方面面的积习所致,最终的结局还是与从前差不多。没想到劫后尚有余生,实在是意料之外呀……”说着说着,老人泪如雨下。
石晓晴触景生情,联想到父母双亲的未来,也不禁双目含泪,心伤不已。同时也暗下决心要给二老预留一笔大钱。
钱小雷接过老人所赠之书,明白老人的意思,儿女们平庸,要这些书也没用。不如接过,研读透彻之后,将来找机会再还给穆家长子。
钱小雷收好书册,百般安慰老人,把最紧要处千叮咛万嘱咐许久。穆天白默记于心自不提。
幸亏穆家子弟天性纯朴,为人至孝,只是能力低微,钱小雷关键处这一提携,穆家上下生气渐起,钱小雷和石晓晴看着局面渐缓,当即告辞返回省城。
尚书诚中考在即,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名列全年级第一。尚云岚眼看儿子考上省立一中不成问题,心喜之下特意请钱小雷和石晓晴上“芙蓉四部”小聚。钱小雷席间增添茶水的时候巧遇参加同事生日聚会的岳秀峰,客套几句之后,岳秀峰无间意谈起自己的临摹作品被省立一中作为替代品陈列之事,钱小雷连忙解释自己手中的那幅岳秀峰临摹作品还在手中,只是因为意外画面颜色有些改变,所以没好意思还回。
岳秀峰明白钱小雷误会了自己,连忙声明自己绝无查验之意,也没有索回画作之想。只是随口一聊,担心自己的临摹之作将来惹麻烦而已。
钱小雷大体猜测真品已被某人调包,也没有和岳秀峰说透。只是安慰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学校这种场所,只要不谋利,不会影响到岳秀峰的。
岳秀峰再次提及家宴致谢之意,如果再拒绝就失礼了,钱小雷提出等成警官不忙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岳秀峰听罢很是高兴。
尚云岚看到钱小雷出去久不归,去洗手间时无意撞见钱岳二人聊得投机,心下不由得莫名不快,悄悄地结完账等钱小雷回来。
钱岳二人相互道别之后,钱小雷、石晓晴并尚氏母子往回走。一路无话。
工作组连日奋战,组长会同武松林发现施月华女士和叶天浩事件关联的证据之后,请求上级加派人手紧急核查,在拿到第一手相关证据之后,上报上级。
洪纪言副市长看到施月华名字之后微微一惊,“怎么会牵扯到她?!”
仔细研读报上来的材料之后,洪副市长并没有做出相应的指示,保持了沉默。
市长詹远哲对于施月华也是相当熟悉的,尽管此人一贯低调,完上报材料之后,詹市长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客观上保持了沉默。
书记魏子初仔细翻阅上报材料之后,指示秘书给省政府依照常例报备一份。同时暗中安排武松林注意施月华。
施月华,这位有着传奇投资经历的神秘女士开始浮出水面。
旧南货市场的赵启荣最近迷上了石头,时不时登门拜访恩师付之光,请教相关的禁忌,这一天,打发走赵启荣之后,付之光不由地想起了儿子付克文。
付克文突然在华林寺出家深深刺痛了付之光,直至今日,付老先生也没有弄清楚这个被自己示为付家骄傲的长子怎么忽然选择了出家?且绝无反顾之意,在自己看来这个精英之中的精英的儿子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就选择了一条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生之路。
付克文自幼喜欢玩石头,赵启荣的频频光顾自然而然地就触发了付之光思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