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是啊,不要也不早点打掉,都已经完全成型了。”
“还是个男孩,真没见过哪个当妈的这么狠心的。”
“那是你见得少,有的女人专门怀了孩子四个月之后打掉,然后卖胎盘的。”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人心隔肚皮,有的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内里在想什么你又怎么猜得出来,唉,真是造孽啊。”
......孩子终于完全离开了宋七夕的身体,同时也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能像个毫无知觉的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任人摆弄,无力抵抗那些护士们惋惜的声音通过耳朵钻进心里,然后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
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剁成一摊碎肉。
可就算是已经变成了肉末,它依然顽强地跳动着,维持着宋七夕身体里仅剩不多的血液循环往复,也让她不得不继续顶着这幅破皮囊在这世间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手臂突然被尖利的针头刺破,那医生很久以前就在呼唤的输血终于开始了。
宋七夕能感觉到力量一点点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那血怎么会是这样冰冷的呢?冷得就像是九天极地里的冰泉,一进入人体就将她整个冻结。
她依然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妈咪,你为什么不要我?
妈咪,你明明那么期待我的出生......
妈咪,我还没有看过一眼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剥夺我出生的权利?
妈咪,你好狠心,我是你的孩子啊......
无数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宋七夕四周,将她团团包围起来,如果宋七夕能够睁开眼睛看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都长得一模一样,浑身浸浴着鲜血,跟她曾经看过的小说里的鬼婴一般无二。
幸好她什么都看不到。
但这些孩子的声音绵绵不绝,到后面直接侵入了她的意识之中,让她闭着眼睛都能看到他们的样子,宋七夕知道,这是她的孩子,被她杀死的孩子。
在刚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她也曾兴致勃勃地买来了一大堆云因方面的书籍,想着如果是男孩要怎么养才能让他像傅逸宸一样的优秀,如果是女孩傅逸宸会不会将她宠成公主。
她光是各种孕期计划就写了两大本,更不要说从各种报纸、杂志还有网上搜集来的资料。
她已经买好的回国的机票,每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想象着傅逸宸突然看到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出现,是会惊喜得把她抱起来转圈,还是一边教训她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说,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比喜讯先一步到达的会是噩耗。
在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傅逸宸她怀孕了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国内、她最好的朋友寄过来的包裹。
叶欣当然是除了宋七夕以外第一个知道她怀孕的人,还在宋七夕的再三叮嘱下,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傅逸宸。
哪怕是现在,叶欣当时在电话另一端得知了这个喜讯时的欣喜声音都还是时不时会在宋七夕耳边回响,但却在宋七夕即将回国的前期,寄了这样一份诛心的东西给宋七夕。
这哪是宋七夕所以为的贺礼,分明就是把宋七夕的世界砸得支离破碎的惊天大锤。
那是数十张照片,照片上除了赤条条什么都没有穿的宋七夕以外,还有另一个同样浑身赤裸的男人,在当初宋七夕自己亲手订的酒店房间的床上,交颈缠绵,淫秽旖旎。
如果照片上的男人是傅逸宸的话,宋七夕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或者是愚人节的礼物,她还会在脸红心跳的同时把这些照片收藏起来,因为这个叶欣寄给她的,她相信她的闺蜜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可那个不断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还将种子射进她体内的男人却是她全然陌生的,从来不曾人认识也根本就不想认识的人。
原来那天晚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傅逸宸,她精心设计的,能让傅逸宸所用记得她的计划,傅逸宸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孩子......宋七夕将拳头捏的紧紧的,这个孩子不但不会让傅逸宸惊喜,还成了她不忠的证明,将会一辈子都跟着她,成为她永远的污点。
然后很快宋七夕就接到了叶欣的电话,在电话里叶欣一改往日和善温婉的面貌,将她如何趁着宋七夕跟傅逸宸酒醉,把傅逸宸跟另一个男人掉了包的过程清清楚楚、一丝不漏地描述给宋七夕知道。而那天挂掉电话前,叶欣对宋七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宋七夕,你什么都有了,但在我跟在你身后这多年当你的陪衬的份上,就把逸宸让给我吧,哦,对了,你也不要回国了,除非你希望逸宸也看到
这些照片,和你跟另一个男人上床的高清视频。”
宋七夕拿着照片和手机呆呆地坐了一整个下午,从高一开学到她出国前夕叶欣和傅逸宸在机场送她的画面就像老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从她眼前闪过......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心是多么可怕的一样东西,而之后的五年,她也当真没有再回过国,甚至还换了留学的学校和地区,弃了之前的所有联系方式,彻底从傅逸宸的世界里消失了。
当时孩子已经在宋七夕肚子里待了六个多月了,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没有感情。
所以尽管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傅逸宸的,她还是犹豫了将近一个月,才下定决心把这个孩子打掉。
她爱傅逸宸,很爱很爱,爱到她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她的孩子身上流着的另一半血液不是傅逸宸的。
她原来也是这么残忍心狠的一个人。
意识在外面飘飘荡荡了好久才终于回到了身体里,宋七夕不能动弹,刺在眼皮上的灯光却越来越强烈,她闭不闭眼睛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眼泪不由自主地就留了下来。只是不知是因为眼疼,还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