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苏凡就松开了曾泉的胳膊,尽管如此,方希悠还是看见了苏凡松手的那一刻,那一幕,犹如针尖扎进了她的眼睛,瞬间,她的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是,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很快就转过头沾去了眼里的水珠。
“你们——”屋里的人看着他们,罗文茵问了句。
“妈,我和哥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苏凡道。
罗文茵讶然,就看着苏凡对方希悠笑着说:“嫂子,借哥哥一会儿啊,很快还你1
方希悠笑了下,没说话。
曾泉看着她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走过去,低声说“你要是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我们很快就来了。”
方希悠对他微微笑了,道:“嗯,我知道了,你们记得早点回来,晚上风大。”
“嗯1曾泉说完,就走向了门口,苏凡跟了过去。
“泉哥哥难得这么有耐心啊!”叶敏慧突然说了句,却没想到这话会有什么后果。
方希悠原本在给苏凡整理头纱,那捏着头纱的手,猛地攥紧了。她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啊,难得曾泉这么有耐心!
两个人走出了家门,鞋子踩在青石板路上,在寂静的夜里竟然能听见脚步声。
巷子里,安静极了,空气中浸透着各种花香,分辨不出,却是很香的味道。
“那边过去,就是逸飞家,他们家,有很高的香樟树。”出了家门,苏凡回身向后一指,对曾泉说。
“我知道,以前在这里遇见过他和他姐姐,还去他们家里玩过!”曾泉道。
“唉,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喝酒,连手机也忘了带。”苏凡道。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曾泉背着手,慢慢走着,道。
“什么?”她也背着手,脚步轻快。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记忆中,咱们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总会提到霍漱清。”曾泉道。
“有吗?”她笑了。
“霍漱清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了!”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夜空,道。
“呃,他是很幸运没错,不过,要说是最幸运的,我觉得不对1她说。
“哦?”他看了她一眼。
“幸运的男人很多啊!你不也是吗?”苏凡道,“嫂子那么漂亮,温婉大方,心地善良,真的,我没见过她那么出色的女子,完美的一点瑕疵都没有。要说最幸运的男人,不该是你吗?”
他笑了下,没说话。
“霍漱清老说我傻乎乎的,其实我觉得我也没他说的那么傻,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的,有时候的确觉得自己——”她说。
“他说的没错啊,你是挺傻的。”曾泉看了她一眼,道,“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会少了许多的烦恼。”
苏凡苦笑了一下,道:“是啊,聪明人的烦恼多1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步步走着。
突然,前面两道车灯照过来,曾泉忙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路边。
等车子离开,她才抽出自己的手,说了句“这路真是窄啊”,他回神,应了句“是啊”!
走在前面的苏凡,丝毫没有意识到曾泉心里那陡然的波动,而波动,只是瞬间。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跟上了她的脚步。
很快的,就到了巷子口,过个马路,就是玉湖了。
而路边,有一家家的咖啡店和酒吧,此时满满的都是人。
苏凡来到一家咖啡店门口,问曾泉要喝什么,进去给两个人买了两杯咖啡端了出来。
夜里的玉湖,除了被幽暗的路灯照亮的之外,其他的树木看起来都是漆黑一片,而湖水,也那么的漆黑。
今晚,没有月亮啊!
“身为过来人,给我分享一点婚姻的心得,好吗?”苏凡慢慢走着,道。
“这个,我觉得霍漱清比我更有发言权!”他说了句,话出口了,却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好。
苏凡淡淡笑了下,道:“我不希望和他重蹈覆辙1
“既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我的经验,恐怕帮不到你!不过,我可以听你说,毕竟,明天是你的新开始,你可以把你心里的担忧什么的说出来,或多或少会有点帮助。”他说。
“那你呢?”苏凡看着他,问。
曾泉停下脚步。
“为什么说因为对未来的生活有了遇见,就会觉得很平静?”她问。
即便是到了夜里,来玉湖边散步赏夜的人依旧不少,湖边那些中式的茶楼上,灯光明亮。
曾泉仰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
“我们去前面坐一会儿。”她说,便朝着前方湖边的一把木质长椅边走去。
纸质的咖啡杯,端在手里还是暖暖的,竟然有了取暖的效用。
两个人并排坐着,玉湖里面的小岛上,灯光摇曳。
“这么多年,不管是什么事,每走的任何一步路,都是计算好的,没有任何的差错,精密地如同钟表的指针。精确,就会让人感觉到乏味。每天睁开眼,就好像在重复昨天的事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说着,慢慢喝了口咖啡。
尽管两个人相识多年,可是,苏凡从没和他聊过这个话题,而他,也从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或许,是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
“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是幸运的人,的确很幸运,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头。虽然,我父母的感情不好,虽然我很小就没了母亲,可是,说实话,你妈妈对我很好,尽管她并不能取代我母亲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可是,和很多继母相比,她做的很好,无可挑剔。”曾泉看着她,说。
“谢谢你原谅了她!”苏凡望着他,道。
曾泉摇摇头,道:“我以前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他明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呢,等我自己长大了,等我自己也开始按部就班地走着他们给我规划好的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爸爸的行为。当然,我不是赞成他那么做,可是——”顿了片刻,他接着说,“当你对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如指掌,当你对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清楚万分的时候,生活,就变得如同一潭死水,有时候扔了石头进去也看不到一点动静。”
是啊,一潭死水。如果说让他的人生轨迹有了一点变化,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的,全都是因为她的出现!可是,他不能说。
“我和希悠的婚姻也是,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娶她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彼此了解,似乎我们今天的一切早就在我们出生的时候注定了,我们只有接受。”他的双手抱着咖啡杯,望着远方,“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以珩,”他看着她,“哦,就是敏慧的哥哥,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的。他比我任性,也许,也就比我要——”他没说出来那两个字,静静地喝了口咖啡。
“你,不幸福吗?”她开口问,或许,她不该问这个问题,不该问。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怎么不幸福呢?我说过了,我是非常幸运的人,怎么会不幸福?可是,这幸福,并不是我想要的。”
“真是贪得无厌啊你!”她喝了口咖啡,道,“知道吗,很多言情小说里都这么写,富有的男主角衣食无忧,有很漂亮优秀的未婚妻,却对自己的家人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知道有多少人会在下面回复这样的话吗?知道那些回复是什么吗?很多的时候就一句话‘你不想要,我想要啊’。我没有资格批评你,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的那些生活,可是,我想,如果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幸福,那么你想要的幸福又是什么呢?你自己知道吗?”
曾泉看着她。
曾泉转过头,看向远方。
此时,在霍漱清位于榕城东郊的一个别墅区里,他的单身派对正在举行。和孙蔓结婚期间,霍漱清在这个小区里买了一套三百平米的别墅,这是霍漱清和孙蔓离婚之时唯一留下的一套属于共同财产的房子,而苏凡从没有来过这里。
参加单身派对的除了霍漱清只有六个人,覃逸飞、覃东阳、齐建峰、孙蔓堂哥孙天霖,本来还有覃逸飞的姐夫罗正刚,其他人都到了,却不见他来,再多一个人便是咖啡店老板ada,只不过今天他不是煮咖啡,而是给大家调酒。
门铃,响了。
霍漱清忙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罗正刚,还有覃逸秋!
“啊呀,小秋怎么来了?这么点假都不给老罗放啊1霍漱清笑着说。
“怎么,就只许他来庆祝你告别单身,我就不能来了?还算不算兄弟啊?”覃逸秋笑道。
“就是啊,我们男人在一块儿喝个酒说说心事,小秋你来干嘛?”覃东阳也说,“老罗,你这家教不行啊1
罗正刚挽着妻子的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答道:“东哥,我这家教怎么不好了?太太大人说一,咱决不说二,这家教,摆到哪里都是典范!”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姐夫,姐,你们喝什么?清哥的专职调酒师都来了,赶紧要让他服务一下!”覃逸飞笑问。
“呃,我来看看啊1覃逸秋说着,起身来到吧台。
“唉,想想上次大家给漱清过这单身派对还是昨天的事,这么一会儿,我这大舅哥的帽子就落到正刚头上了!”孙天霖开玩笑地说。
“天霖你可别这么说,你梅开二度的时候,也没叫我去喝酒啊,这会儿来这儿酸我?”罗正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