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倚着窗子看书,阳光在他五官深刻的脸上,投下窗纱的影子,微微的摇曳。
此刻并没有风,而是貌似安静、专注的他,时不时的会转动脖子,悄悄的向伊丽莎白那边投去一瞥。
他的妻子正伏在书桌边,一页一页翻看着字迹密布的簿子,偶尔会的指点某处,询问站在身边的雷诺兹太太。
达西再度收回目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上唇角。
伊丽莎白正在和雷诺兹太太核对上个月的费用开销,这些账目在结婚前,都是由达西亲自过目,他很清楚,这实在是一件很繁琐枯燥的事情,的确让丽齐挺头疼。
不过,从来没有听到她为此发出半句怨言,就像现在,她也是非常用心的在做这件事,曾经浪搏恩自由自在的贝内特小姐,已经变成熟练掌管彭伯里大小庶务的达西夫人。
对此,达西很感激,很欣慰,也有些许歉意,尽管他从不对此有刻意的表达。
“明白了,达西夫人。”雷诺兹太太接过伊丽莎白递回来的账本,“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辛苦你了,雷诺兹太太。”伊丽莎白没有端女主人的架子,起身相送她忠诚干练的女管家。
“那我先告退了,达西先生,达西夫人。”
“再见,雷诺兹太太。”
达西也放下书本,向雷诺兹太太颔首,表示他的嘉许和敬重。
雷洛兹太太走后,起居室里只剩下达西夫妇二人,伊丽莎白舒展手臂,伸了一个懒腰,靠坐回椅子,轻轻敲打着有些酸疼的肩膀。
达西犹豫了一下,走到伊丽莎白身后,双手落在她肩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伊丽莎白哧的一笑,闭上眼睛,惬意的享受丈夫的服务。大概亲爱的达西先生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将这件事,做的如此习惯自然吧?
“丽齐……”
“嗯?”
“感觉舒服些了吗?”
伊丽莎白发觉,达西的手指慢慢向着自己颈窝移动,而且力量也开始不均匀起来,轻一下,重一下,充满了某种暗示的意味。
刚刚结婚那阵子,他真是一本正经极了,才不会这样不分时候,不分场合,可是现在达西也学会恶作剧,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被自己“带坏”了。
当然,他的这一点点“情调”,还显得比较生硬。
伊丽莎白缩紧了脖子,躲避丈夫灵活的手指,心里却充满了快乐和得意。
“别跑。”
“哦,别这样……”
达西按住了试图从椅子上逃离的伊丽莎白,俯下身去,正想亲吻她的面颊,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拘谨而有节律,应该是家中的仆人。
两人慌忙停止调笑,伊丽莎白恢复了优雅随和的坐姿,达西则端起严肃的脸孔,坐到更远的一张沙发上,扬声应答,“进来。”
正步走进来的,果然是一名男仆,他向达西和伊丽莎白分别鞠躬后,将一封信呈送到男主人面前。
达西扫了一眼信封,封缄处印了一枚他熟悉的家徽,再看落款,果然是来自蔷薇庄园的沙尔顿家族。
这是一份邀请信,具名的是罗伯特.沙尔顿男爵,他希望能荣幸的邀请尊贵的达西先生夫妇,以及达西夫人的母亲和姐妹,在本周六晚上,到他府上参加一场小型的家庭舞会。
仆人告退后,达西扬了扬手中的信笺,“沙尔顿男爵的来信,内容你已经知道了,怎么样丽齐,打算赴约吗?”
“应该由您拿主意,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俏皮的说。
其实,她也在偷偷留意达西的神态,毕竟这几天,有关沙尔顿小姐的疑惑,偶尔还会在她的脑海中冒出来。
达西折好信笺,随意的搁在书桌上,不冷不热的说:“既然这样,那就去一趟吧,否则未免失礼,虽然我对此类活动并没有兴趣。”
“当然,这一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伊丽莎白继续调侃丈夫,“要浪费时间,应酬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女士,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哦,丽齐,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况且当时……”
伊丽莎白捂唇格格的笑着,无论她任何时候,翻出过去两人相识时的种种误会,达西都会很认真,很着急的解释。
人前充满威仪的彭伯里男主人,有时候也是很天真的呢!
见伊丽莎白发笑,眼珠子滴溜溜的望着自己,达西立马醒悟过来,又被她捉弄了。
然而,提到了和丽齐邂逅的那场乡村舞会,又勾起了达西些许不太舒服的回忆。
“丽齐……”他欲言又止,似乎某件事难以启齿。
“怎么了?”问了这句话,聪敏细腻的伊丽莎白,很快猜到丈夫的顾虑,“你是不希望妈妈,还有玛丽和吉蒂一起去是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达西连忙否定,但他的确是在顾虑这一点,于是艰难的解释,“要知道,我并不很熟悉沙尔顿一家,包括那位是我母亲好友的沙尔顿夫人,他们的品德、性情怎么样,我真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达西并不擅长言辞,无法流利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同时不让伊丽莎白误会,或是感到受伤,只好为难的对她报以一笑,寄望于夫妻间的默契,能让妻子理解他。
伊丽莎白当然能够理解,即便达西仍无法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的家人,但至少对他们有着足够的尊重。
他在意的,并非是贝内特太太和女儿们,有可能到沙尔顿家的舞会上出丑,而是那群陌生的主人和客人,是否会肆无忌荡的嘲笑她们,正如当初宾利先生的姐们做过的事。
“亲爱的达西,求你了,别伤害妈妈还有玛丽和吉蒂。”伊丽莎白走过去,在达西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掌,搁在自己的膝头,轻轻把头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你听,她们是多么的用心啊……”
窗外飘来一阵钢琴的旋律,断断续续,不太连贯,也有点儿不协调。
达西听了一会,不禁皱起眉头,应该是乔治安娜在练习钢琴,可似乎她又不该弹的这样糟糕?
“这几天,玛丽都在和乔治安娜一块练习钢琴呢……”伊丽莎白贴在他耳边低语,感慨不已。
玛丽仍非常期待这场舞会,但她已不是那个一味卖弄才华,而没有自知之明的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