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一句话,让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中。
少顷,不知谁手中的东西掉落地上,响声虽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却显得尤为突兀,让人如梦初醒。
下一刻,四周爆出哗然之声,仿佛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中,顷刻炸开。
“你,你说什么!”荣国公赤红着双目,死死盯着白棠。
卫九黎也面露诧异。
“你这女子怎么回事,竟敢公然利用我小弟遗体胡言乱语,找死么!”一个青年立刻大喝出声,手指指着蒙着面的白棠,愤怒非常。
众人恍然惊觉,才知道这女子可能是为了平息乱斗才口出诳语。
这次反应最大的却不是荣国公,刚刚的疯狂似乎已经消耗了这个老人所有的气力,此刻只是愣愣的看着被抬回棺椁里的孙子,身体摇摇欲坠。
而之前表现最为冷静,一直在拉架的木五爷反而被彻底促怒了,当下抽出腰间佩剑,直接驾到白棠脖子上。
“住手!”卫九黎瞳孔猛的一凝,连忙上前要抓住他的肩膀。
却被木五爷喝住,“都不准动!”说着,剑朝着脖子近了几分。
卫九黎停下动作,脸色铁青,“今日之事与她无关,木大人莫要迁怒无辜之人。”
“无不无辜不是九皇子说了算,不管是谁,胆敢冒犯我儿,我都不会放过她。”木五爷双目冷沉阴郁,看似平静,但情绪怕是不必荣国公好到哪里。
想必之前都在压抑着,如今白棠倒成了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场上众人都变了脸色,特别是将军府的人,对方这话明显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倒是被人拿刀驾着脖子的女子却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给面露阴沉,眼带杀机的卫九黎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她没有理会脖子上的剑,而是对上木五爷满含怨恨的眼眸,“木七公子体内尚存生机,只是因为某些未知原因陷入假死状态,但是他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失,若不尽快施救,便再无机会。”
此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木五爷猛的睁大眼睛,手下不稳,剑锋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细小血痕。
卫九黎眼底仿佛闪过一丝红光,下一瞬,五爪用力,直接卸下木五爷的肩膀。
铛啷一声,剑落入青石地面,敲击出一串悦耳响声,成功再次把众人的神思拖了回来。
卫九黎已经到白棠身边,抬手轻抚她脖颈的红痕,飞快的从怀中取出伤药就要抹。
白棠连忙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那怎么才算有事,不准动。”卫九黎沉着脸,抓过她的手,然后仔细给她上药。
白棠感觉到他是真的动怒了,虽有不明,却也不再阻止。
地上,半跪着的木五爷扶着脱臼的肩膀,脸色惨白,却依然咬着牙抬头看白棠,“你,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们对我没好处,而且,时间不多了,你们确定要在这里消耗下去?”
“嘶!”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不少人看着白棠那样子就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七公子明明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刚刚看尸体那腐烂的样子怕是神仙也没法救吧。
而这女人连人都没触碰到就说对方是假死,真以为自己是神了?
可他们不相信,但这对于荣国公府几位来说,却似抓住了希望,哪怕这希望是假的,也如那飞蛾扑火一般不会放弃。
荣国公脸颊僵硬的抽动了几下,愣愣的盯着白棠看了半晌,突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这时候镇国将军也终于缓过气来。
不管之前如何,如果木少辰真的有救,那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加上对方的死也的确和自己的小儿子有那么一点关系,当下便也不管白棠说的是真是假,立刻和木五爷协商,把七公子带进屋。
老父亲已经晕倒,加之儿子目前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木五爷理智也渐渐回笼,略思索了下,咬了咬牙答应下来,随后看向白棠。
白棠既然会主动说出这些,便说明已经接下木少辰这条命,不用木五爷开口,便直接道,“我尚未仔细查过,许多情况不明,结果如何尚且未知,但也有七分把握,若你信得过,现在就可以开始。”
若寻常时候有人这么说,早被打断双腿丢了出去。
但这会情况不明,时间又紧迫,加之儿子的情况之前许多名医都没检查出来,现在被白棠说出来了,便也熄了寻找其他医师的心思。
他用力的咬了咬舌尖,直到尝到满口血腥,才深吸了口气,拒绝旁边木家子弟的劝说,在护卫搀扶下站起来,“有劳姑娘,若我儿能得以……在下任凭差遣。”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木五爷毕竟也是二品大臣,不过这也充分说明对方的爱子之心。
很快,白棠和木五爷等人被带到木少辰所在之处,其余人都留下来疏散人群,维护秩序。
卫九黎本也不放心想跟去,无奈他是皇城禁卫统领,现在也需要去处理今日的事情,只能派两个暗卫跟着保护她。
其余人都被阻隔在门外,只有坚持要盯着的木五爷随着白棠进入房间。
白棠只是给他接回骨头,便让他站在一边,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打扰。
木五爷抿了抿唇,握着拳头站在一边,目光死死盯着床上几乎面目全非的儿子。
白棠也毫不避忌对方身上那些腐烂的肉斑,坐在床沿,取出针盒。
单是这态度,就让木五爷眼神缓了几分。
布卷在床沿铺开,一支支金针大小不一展现出来,随着那几只白皙手指的挑动,不断的出现在满身斑驳的少年身上。
每多一根针,后方木五爷的拳头便颤动一下,却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外边,郁刘氏担忧的搀扶着老妇人,听着她不断念着佛经,心下却越发不安,忍不住朝旁边妯娌低声问,“你说,那木七公子真能活过来么?”
她的妯娌显然也是六神无主,只能白着脸摇摇头。
将军府男丁不少,但都出门在外,若荣国公府正的要和将军府不死不休,结果还真不好说。
被当作罪魁祸首的郁三少鼻青脸肿的蹲在廊下,双目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众人惶然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禁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