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一片混乱,丫鬟婆子端着东西跑进跑出。
屋内,床尾边上站着一个产婆,正抬手轻按着白棠滚圆的腹部,上边则蹲坐着一个妇人,便是枞阳医谷天圣老人安排来的那位长老。
旁边站着她的几个女弟子,都端着托盘一脸紧张的敲着床上躺着,已经是一脸汗的白棠。
大概她们都是第一次看女人生孩子,眼底都带着一丝恐惧。
太后坐在床头,一手握紧白棠的手,一边轻轻顺着她的发丝,努力安抚,“好孩子,别忍着,痛就叫出来,会好一些,不怕的,很快。”
白棠轻轻呼了口气,却又狠狠一咬牙,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下颚绷紧,鼻腔发出闷痛之音,脖子上筋脉鼓动,显然正忍着极致的痛楚。
外边等了一群人,卫九黎被天圣老人按着肩膀,如法动弹,双目却死死盯着人进进出出的房门,额头上青筋鼓动,拳头握得死紧,汗珠也不断顺着下颚往下滴,心里焦急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
天圣老人也有些焦急,“怎么没声音呢?”
旁边等着的一溜人也焦急的来回转悠,一个个脑门上挂着的问号和天圣老人的差不多。
从白棠发动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关见下人进进出出的,就没听着里边的动静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又偷偷瞟几乎面目狰狞的卫九黎,又看了眼拧着眉的天圣老人,心想幸好这位在这里,不然还真没人能制得住发狂的黎王了。
就在他们焦急疑惑,想着要抓住个丫鬟来问一下的时候,里边突然传出白棠一声压抑的痛呼。
众人听到这声音,顿时都是一顿,接着眼睛就是一亮,总算有声音了,这才对啊。
而卫九黎表情也是一顿,下一刻却更焦急了,内力冲破体内的禁锢,便要冲出去。
所幸天圣老人一直防备着呢,当下一针直接扎入他后颈穴道,刚迈出一步的卫九黎又被定在原地,面目更加狰狞了。
天圣老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教训道,“安分点,这个时候别去添乱。”
房间内,白棠最后还是听从几人的劝说,叫了出来。
而随着她每一次喊出,稳婆们脸上也多出一丝喜色,因为进展喜人。
“呀,看到头发了,快,再用力,用力,看到头了,还差一点,用力!”
“呃啊!”白棠身上已经被汗湿,盖在脖颈处的被子已经湿透了,整个人仿若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她没想到生孩子竟然是如此痛的一件事,仿佛身体要被撕裂一般,又好像身体里正有什么在慢慢脱离,她感觉有些舍不得,却有有些期待。
“啊!”
“呀,出来了,出来了,老大出来了,是大哥呢。”阁主惊喜的抱出小孩。
这时候白棠又喊出了一声。
阁主才想起还有一个,连忙把孩子交给旁边的稳婆,让她去照料,随后继续接生。
第一个出来后,第二个难度便也低了很多,没多久,外边又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声。
外边的人听到后,都一脸激动,立刻就想冲进去,不过都被拦住。
不过这时候天圣老人倒是抬手拔出扎在卫九黎后颈上的针。
一被放开,卫九黎身子一晃,便只剩下残影,人已经消失在门内。
这时候屋内依然有些乱,但比刚刚要有序很多。
丫鬟嬷嬷们都在收拾东西,太后只抱过小孩一下,便亲手帮着白棠擦洗身子换衣服。
所幸白棠身子底好,这会只是累得睡下了。
稳婆已经利落的半她清理干净身子,这会被褥什么也都换上了新的,可谓行动迅速。
卫九黎一进来,便直冲床边,面色紧绷,带着一脸肃杀之气,吓得几个差点被撞上的下人惊叫连连,连两个刚刚安静下来的孩子又哇哇哭了起来。
太后见他来了,便笑着和他说,“顺利诞下龙凤胎,身子无恙,不过现在累得睡下了。”说着也起身让开位置,随后转身走过去看曾孙子孙女了。
两个小家伙刚刚被他们父亲的肃杀之气给吓到,这会又被轻轻拍哄着,声音渐轻。
太后接过其中一个小孩,一脸慈爱的轻拍摇着,一边问,“这是老大还是老二?”
“回太后,这位是大少爷,这是二小姐。”稳婆连忙指着自己怀里的小孩,又指了指太后怀里的孩子。
太后抬头看了眼稳婆怀里的孩子,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笑容更显慈爱了,抬手轻轻点了下怀里婴儿红彤彤的小鼻子,笑道,“哎哟,这小丫头看样貌就继承了母亲八成,未来定人也和棠儿一样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倒是这小子,更像他父王多些了。”
旁边一众人都跟着附和,只有那位阁主嘴角抽了抽,这小孩皱巴巴的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和那两人相似了。
这时候外边人的人中也有进来的。
卫媛避过阻挡,溜了进来,一下子就看到太后手上抱着的婴儿,顿时眼睛就是一亮,惊喜的冲上去,“呀,皇祖母,皇祖母,给我抱抱小侄子。”
“别吵。”卫九黎的声音想起,他皱眉侧头瞪了卫媛一眼,随后看了依然沉睡的白棠一眼,眼底温柔,随后站起身,朝太后走去。
看着太后和稳婆手中的两个小孩,他眼底柔光一片,却又带着几分异样的激动。
他对孩子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以前对他来说,孩子不过是帮他牵绊住白棠的存在而已,但从这些日子来,他的想法也渐渐在改变,如现在,看着这两个爱人辛苦生下的孩子,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把天下一切美好的东西送给他们。
太后见他过来,也含笑着把孩子递过去,一边道,“这是小二,看眉眼和下巴,是不是很像棠儿。”
卫九黎身体顿时紧绷起来,手上接触到那柔软的襁褓,顿时紧张得动都不敢动了。
太后一边轻拍着孩子,一边教他怎么抱。
卫媛在旁边鄙视的撅撅嘴,随后眼珠一转,立刻朝稳婆伸出手,还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好歹是位公主,稳婆也不敢拒绝,只能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给她。
卫媛虽然抱得也奇奇怪怪的,但好歹还是很稳。
不过在看到襁褓里皱巴巴红彤彤的孩子后,她就皱起鼻子了,差点脱口说出,“好丑呀。”
这边厢,卫九黎已经抱过孩子,眼神柔和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弧度,轻声道,“的确很像。”
很显然,不管是曾祖母还是亲生父亲都更喜欢肖似娘亲的老二,像父王的老大直接被忽略了。
或许是不满被忽略,也或许是觉得委屈了,被卫媛抱着的老大突然昂昂昂的哭了起来。
哭声似乎比之前的都要尖锐,直接把昏睡的白棠给吵醒了。
白棠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还有些模糊,身子脱力得厉害,只能哑着声音道,“孩子……”
老大哭,导致老二也跟着哭,卫九黎手忙脚乱慌得不行,抬头就见老大在卫媛怀里哭,那丫头更吓得快要把小家伙给抛出去了,顿时脸跟黑了,立刻张口要训斥,结果就听到白棠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连忙转身抱着孩子就要走过去,结果走过两步又转身回来,另一只手抱过卫媛手里的孩子,瞪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快步回到床边。
两个孩子还在哭,但神奇的是,当抱到床边后竟然止住哭泣了。
这时候白棠已经睁开眼睛,也看到卫九黎怀里的两个孩子,顿时有些呆。
卫九黎轻笑着,抱着孩子在床边单膝跪下,把小孩小心翼翼放她身边,道,“孩子迫不及待想看娘亲了。”
听到娘亲两字,白棠猛然回神,随后猛的要坐起身,却身子一软又跌了回去。
太后过来,连忙道,“你现在身子还虚,伤口也没恢复,需要好好躺着养些日子,别乱动。”
卫九黎也忙扶着她躺好,一边给她拉被子。
白棠呼出口气,随后侧头看身边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大概哭累了,这会似乎又睡下。
她眨了眨眼,瞧了一会,突然道,“为什么会……这么丑。”
在她之前的设想中,两个孩子应该是非常圆润可爱的,而且在肚子里的时候他们也很圆润白胖可爱啊,这么想着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
“乱说什么呢,小孩刚生出来都这样,之后的每一天可都是一个样儿了,你这做娘亲的可不能口无遮拦嫌弃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伤心的。”太后立刻笑骂了一句。
白棠听了,也忍不住轻笑。
太后道,“这两孩子刚出生,肚子正饿着,先让奶娘照料着,小九,你先陪着棠儿休息,看好她,别让她乱动。”
太后说着,便去抱孩子,递给一直眼巴巴望着的卫媛,又抱起一个,随后打发房内的人出去。
屋内已经点起了熏香,淡淡的香味带着安神的作用。
白棠抬眼与卫九黎对视。
卫九黎握住她的手,低头轻轻在她手背落山一吻,柔声道,“辛苦你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要了。”
白棠一愣,有些错愕,“为什么,你不喜欢孩子吗?”
“不,我喜欢你为我生的孩子,但我不想你疼。”这话是真心话。
白棠闻言,愣了愣,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溢满了笑意与柔情。
笑了会,她也回握他的手,道,“随缘吧。”
“嗯,好了,你不要说太多话,你现在该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卫九黎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撩开额上的碎发,发现头发似乎还有点湿意,便用内力仔仔细细的哄干,一边不轻不重的为她按着头部的穴道。
白棠舒服的闭上眼睛,大概也是累极了,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卫九黎见此,嘴角笑容更柔和了,起身侧躺在床沿,随后伸手过去,把人虚揽进怀中,然后也闭上眼睛陪着她一起睡觉。
屋内一片温馨缠眷,岁月静好,屋外却是一片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想看孩子,不过最后能看到孩子的也只有几个,其余都被太后以孩子需要多加休息,不能被打扰为名给拒绝了。
不过也的确,两孩子喝过奶后便睡熟了过去,放在小摇篮里,看着乖巧得看着的人心都化了。
卫媛起初还有些嫌弃小家伙长得丑,但现在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不想离开了,直接就蹲摇篮旁边说要陪着小家伙们睡觉。
稍晚的时候,卫九黎出了屋子,吩咐人准备膳食端进屋内,没多久就出来,把托盘交给丫鬟便转道去看两个孩子。
两孩子倒是真乖巧安静,到现在还在睡,期间除了要换尿布的时候不舒服的挣扎哼哼了会后又安静睡着。
卫九黎蹲下看着两孩子,抬手摸了摸小手,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卫媛噌过去,低声道,“九哥,你有给小侄子和小侄女取名字么,要不我来取乳名好不好。”
卫九黎嘴角微笑一受,斜眼看她,眯眼,冷笑,“你说呢?”
卫媛顿时一扁嘴,知道这是没戏了,不过不甘心又道,“两个小侄子侄女可喜欢我了,九哥我这段日子留下来照顾她们好不好?”
卫九黎没回答她,直接起身就提溜着她的后领给提溜到外边去,答案非常明显了。
卫媛气哼哼的朝他扮了个鬼脸,“我稍后找糖糖姐告状去。”
卫九黎斜睨她,冷飕飕道,“敢打扰到她休息,以后都别进府了。”
卫媛那个气啊,却只能咬牙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傍晚的时候魏国君终于得了空闲,便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两个孙子孙女,顿时大喜,立刻赏下一堆东西。
若非之前太后有提过,他都要忍不住给两个孩子赐名了。
不过不能取正名,那就小名吧。
所以在卫九黎黑脸中,平平和安安就成了两小团子的乳名了。
黎王妃诞下一对龙凤胎,王府和御德堂为了布喜,又是洒钱,又是把药丸当糖豆派发,再次弄得满城热议。
第二天朝上也宣了旨意,册封黎王一对子女,老大卫琪为世子,老二卫玥为郡主,并都赐下不少财宝和封地,可谓荣宠之盛了,让朝臣震惊不已,下意识纷纷看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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