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温热的液体划过口腔。好几天没有吃到热食了,挎包里仅剩下一包乌江榨菜。
一旁的老霍看了我从包里掏出来的榨菜,嘴里念叨着,“乌江榨菜,强渡乌江。”
我一边听着,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俗话说,送客饺子迎客面,军营里的第一碗面吃的我是噤若寒蝉,没敢留下一汤一饭。
副班长孙磊以为我还没有吃饱,起身给我再盛一碗,我想回他一个笑,却怎么也挤不出来笑容。
于是只好送给他一记饱嗝。
班副,“……”
魏重摇了摇头:“给我吧。”
或许就是这么一个举动足以让人记忆终生,人的感情有时候其实真的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又怎会恩将仇报。
其实,也许事情发展到此,是一个我为人人,舍生取义的故事。
但是换成一个胖子,我毫无理由去拒绝他,
吃货的世界是属于二次元的。
吃完饭,轮到杨重洗碗,我们得在门口列队站好等到班长出来以后,方可回去,可是我居然跟错了人。
太特么尴尬了,那士官点人的时候才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转过头的时候,班长正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嘀咕道,都穿的一样的衣服,就像在澡堂子里泡澡,光着腚。谁认识谁啊!
后来班长领着我们在前面一摇三晃,我们跟在后面一步三错。
不时还会踩到前面那位兄台的鞋。
也罢,这时候的班长可谓风光无限,又是团里的训练尖子,是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知道这些时,我们喟叹不已。
……
看完新闻,微凉的夜风中,班长把我喊了出去,
他问我:“你年纪挺小,社会经历还挺丰富的。
不像我们成天就只知道训练再训练,都和社会脱轨了。”
这是什么意思?套路我?正想着呢,他接着开口,“来当兵干嘛?”
说完这话,他猛吸一口烟嘴。
我不清楚他真正用意,于是套着大话:“当兵光荣。”
“算了,你也不懂这些,来几年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有个弟,和你同岁,满脑子全是游戏电脑…”
他在一旁一个人说,我接不上话。
尴尬的几分钟过后,他把手里的烟头一扔,说道,
“行了,回去吧。”
回头看着夜色中的班长,心里五味杂陈,心里莫名的难受。
估摸着他也是在想自己的家人了吧!
晚上,我被安排在了杨重的上铺,班长扔给我所有的装备,从里面扯出来一块白床单让我自己铺好,标准不能低于他的。
我硬着头皮,不知所措,隔壁下铺的曹堪主动帮忙,
可是猛然间,我居然把床单铺的不比班长的差,甚至还略胜一筹。
曹堪瞋目结舌,我笑着也有些难以置信,随口编道,“可能以前军训过。”
下床时候故意留下几个手印,我可不想一来就引人注意。
通过曹堪,我知道了,他比我早来三天,我们班还有另一个新兵,沈彦书。
挺文艺的!米共青,听说会写毛笔字。
……
夜里,我翻着身,迷迷糊糊听见远处回荡着口号声。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几点了,怎么还在搞训练?特么手机也上交了,说是以后都不能使用手机,
完了,以后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
听说磁场强烈的地方,在雷雨时候,机缘巧合下山石也是具有录音功能的,想必这所军营已经有段历史了,透过路灯与白月光,我开始给叶子写第一封信,因为负光,字迹缭乱不堪:
已经到了部队了,不到几个小时与这新兵连的接触,就已经带来了深刻体验。
旷长的房间里,是大通铺,摆满了上下铺,整个排,三个班全住一块,许是在部队,一切都被安置得井井有条,人还没有到齐,到时候估计会更加逼仄。
很难想象几个月前,我还躺在病床上,如今居然躺在军床上。
一切都跟你说的差不多,但也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梦里来过一样。估计以后就不能用手机了,也不知道用这种原始的通讯工具,你能不能收得到。
对了,天成没能和我分在同一连队,不过,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勿念!
写完念了一遍,也挺文艺的,咱也会愤青!
……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军号响起,我揉揉眼睛,一夜未曾好睡,曹堪居然光着脚站在地上,提裤子。
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还不忘摇醒我。
等我穿好衣服,大家都已经列队好了。
九班长笑里藏刀,开始检查翻被子情况,
所谓的翻被子就是部队要求早上起床出操,被子无需立即叠成豆腐块,而是对折平铺床上,对折线与床边靠齐,要求平整无褶皱。
“沈彦书,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你是想去楼下捡还是厕所里捡?”
沈彦书木着张脸,很不识趣地来了句:“厕所吧!”
我在一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队伍里好几个新兵都拧着嘴偷笑。
九班长见此,气的脸都快绿了,捏着我床上那坨被子,径直朝我扔过来,我躲闪不急,只好接着。
眼前这个解放军叔叔跟吃了炸药一样,“刚来的是吧?刚来的没长眼睛,没看见别人都在干什么吗?
刚来的很了不起吗?沈彦书,你特么也是刚来的吗?”
沈彦书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但九班长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三分钟,衣服脱了躺被窝里,最后三名再来一遍。”
好在面对这些,我能做到不卑不亢。
后来我才了解到,这种暴跳如雷的吼人方式,
是这里的标配。
慌乱中,我悠悠,扯开被子,脱裤子躺下,
班长走过来,指着我:“你他妈动作利索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说谁娘们?麻蛋。
你才是娘们。
……
后来,班长集合我们三人,这会儿也就我们三个新兵,
他满脸茫然:“我就纳闷,为什么出问题的老是我们班的?是不是我对你们太过仁慈了?”
我邪笑,心想:“有你这么大的班长罩着,还怕什么,班长自己不也作风稀稀拉拉的么……”
“哐!”的一耳光把我打回了现实。
“我跟你说话呢,你特么笑个吊啊笑!我说话很可笑吗?”。
见我还处在懵逼状态,他接着指着另外两人说,“你回去教教他怎么叠被子。”
我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抱着被子坐在阳台。
看着远山深处发呆,完全不顾在一旁瞎忙活的战友。
心里却挣扎着混乱不清的抗议。
这算什么事啊?
我做错了什么?
居然敢打我?
艹,
这样是在地方,
看我不整死你。
……
心里面想着一万种复仇模式,突然有个人影闯进视野。
在我眼前晃荡,正是之前在火车站碰到的小雨,我好奇:“咦,你怎么也在这啊?”
“嗯,我在十班,你难道就没发现,咱俩还老乡呢,怎么啦?
都快要哭了,我看见刚才你班长打你了。”
“没有,怎么会呢。”
这家伙依旧不依不挠:“可我刚才明明都看见了啊,你眼睛都红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嘴硬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呢!”
“谁特么需要你关心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一股莫名火窜上脑仁,“滚!还不滚,别逼老子揍你。”
这一吼,引来很多人围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十班长闻声赶来,“怎么回事?”
那小子满脸无辜地将事情和盘托出,竟让我一时无语凝咽。
“脾气还挺暴,哪个班的?”
我不吭声。
后来才发现不吭声在那个时候或许是我们能够做出最大的反抗。
后来发生的种种无一不验证着这个真理,十班长就在此刻把我拉入黑名单,
一时间我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我张日天何曾怕过谁!
班长看着又是我在闹事,没再说什么。
反倒把我叫在跟前,开始教我如何叠被子。
他说:“我刚才不应该打你,但记住,我的兵,我不允许别人说半个不字。”
言外之意就是,
我们只能任你宰割,
这不是强词夺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接下来的一年里常常幻想自己做了班长,
人生首次臆想这种没意义的事,
真特么爽,
那叫一个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