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依也好,独孤绝也罢,原来她的这些“旧友”们,全都没有料想到她会恢复记忆。
慕心雅冷笑,刚想开口时,马车却意料之外地停了下来。
应该是车内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侍卫。糟糕,他们不会发现独孤绝了吧?!
“娘娘,您还好吗?”
果然,驾马的侍卫来到车帘外面询问,他感觉到车厢忽然沉了些,心生奇怪,便跑过来询问。
看来还没发现。
慕心雅松了口气,抬眸,见独孤绝颀长的身躯正纹丝不动地靠在塌旁,寒眸一直仔细地注视她,听见侍卫的声音后,他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侧目瞥了一眼。
似乎不悦于他们的打扰。
慕心雅读懂他眼里危险的讯息,心里一沉,她可不想连累无辜。
可恶,什么独孤王,在她看来根本是个麻烦。自从遇见他,她再也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什么破事都会找上她。
她再也不会被他的外表迷惑!
这时,外面的人没有等到回应,急急又问一遍,就差掀帘而入,“瑾妃娘娘,您还好吗?”
如果他真的打开帘子的话,慕心雅可以保证,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一阵头疼,冷声问马车外的人,语气非常不善,“我很好,你有什么事?”
侍卫吓了一跳,哆嗦道:“小的只是来问问娘娘是否安好……”
“我有说过我不安好吗?继续走,没要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来打扰我!”慕心雅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只想快点支走他。
“是,小的领命。”
侍卫赶忙在其他人嘲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回去,别人皆以为他献殷勤献过了头。只有墨兰,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马车轻轻飘动的车帘,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伸手将它理得更严实点。
“墨兰姑姑,怎么了?”乐菱觉得奇怪,问着话走上前。
墨兰只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道:“今日有风,娘娘身子初愈,不宜着凉。”
她们说的话一丝不差地落入车内二人的耳内,慕心雅眼神微动,对墨兰的仔细周到多了几分赞许之情。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自然不是墨兰!
心里一紧,她不动声色地取下发间的蝴蝶簪,紧紧攥在手里。
“你想杀我?”
然而她这个举动还是被他发现了去,独孤绝略一挑眉,微微眯起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慕心雅傲气地扬了扬下巴,干脆地承认,“是又如何?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一只大手便猛地伸过来扼住她袖袍下的手腕,将她的手一把拉起,高举在半空。
美丽的蝴蝶簪在他二人眼前暴露无遗,尖利的一端正好对准他的喉咙。
独孤绝忽然好笑地弯了弯唇。
即使是略带讽刺的笑,出现在他这张绝美绝伦的脸上,依然是如此的好看,赏心悦目。
只是,漆如寒星的眸底里压抑的深沉,任谁也无法忽视。慕心雅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发觉自己的异常,她狠狠咬了咬唇,与他四目相对,提高说话的音量,“对,我就是想要你死,怎么了?”
独孤绝是什么样的人?
平时他看起来有温雅翩然,他这个人内在就有多可怕嗜血。而现在,如果他连最基本的伪装都不愿意了,那他就是最危险的!
然而她只道他危险,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说出的话,竟让素来可怕嗜血的独孤王,心里泛起一丝丝的抽痛。
独孤绝默然看了她许久,眼眸暗了暗,“告诉我原因。”
原因?
慕心雅顺着他的话,开始深深思索起恨他的原因,从他们最初的开始逐一想起。
原本害怕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仇恨。
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对,是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怕的!
明明是他们对不起她才是!
嘴角凝起一丝冷笑,慕心雅扬起脸,慢慢迫近他,“你想知道原因?好,那我就一条条告诉你,我们的账,要从我在驿馆见你第一面算起。”
听见“驿馆”二字,独孤绝脸色变了又变,幽深难辨的眼眸浮现深深的不可置信,再也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
“你……全都记起来了?”
满意于他的反应,慕心雅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因为你,我被父相扇耳光,被他逐出相府,与我娘至死不复相见。”
“因为你,竹门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我,直到现在我都摆脱不掉他们。”
“因为你,还有你的青剑,别有用心的人一直接近我、利用我,把我耍的团团转。”
“因为你,我都已经那么悲惨了,断崖上,还是有几路人马追杀我,妄想取我项上人头,逼得我心死跳崖。”
“因为你,就连我的姐姐顾青鸾都背叛我,甚至还想一把火烧死我,好取代我的位置站在你身边——”
她几乎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他头上,情绪越来越激动,猩红的双眸泛起泪光。
“别说了。”独孤绝猛然打断她,黑漆漆的眼神幽深的可怕,泛起几分寒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很久之前,那种久违的心痛和空虚感,竟重新袭卷而来。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为什么不说了?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慕心雅并不依他,冷冷地挑眉,嘴角的冷笑越来越大,情绪处在失控的边缘,“我所有的不幸,全是你带给我的,你敢说不是吗?独孤绝!”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长久忍耐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泪如泉涌。带着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到现在她所遭受的全部的委屈,对他的控诉也不自觉地夹杂着恨与乞求——求他放过她。
直到她看见他俊美的脸上浮现的浓烈的错愕,眼眸变得忽明忽暗。
独孤绝扼住她手腕的大手忽然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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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娘娘说什么话了吗?”
马车外的乐菱最先停下来,她隐隐听见慕心雅的声音,伸手便要去掀开马车的木帘。
“乐菱!”
谁知墨兰一把抓住她,使的力气出奇的大,把她吓了一跳,胳膊一阵肉疼。
“哪里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娘娘正在休息,万万不可打扰。”
墨兰边一字一顿地说,边不动声色地在她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乐菱才算明白一点,吓得赶紧收回手,闭上嘴巴。
墨兰转头再一瞧,发现那些侍卫也停了步子,有些显然也听见点马车里慕心雅的声音,正奇怪地望马车里瞅。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穿帮。
墨兰心下焦灼,一咬牙,对离马车近的几个侍卫挥挥手,“你们几个去后面五步开外守着,马上就要出宫了,宫外人多口杂,出了什么事惊饶了娘娘你们可担待不起!”
再一转身,让前面的人同样也去马车前五步外守好,那些侍卫虽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互相瞅了几眼后顺从地听了墨兰的话。
看见他们纷纷走开站好,墨兰这才放下几分心来,默默望了眼密闭的马车,眸光一闪。
如此,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吧。
娘娘与独孤王,最终还是要做个了断吗?
奇怪的是,这之后马车里突然没了声音,一切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只剩车轮的轱辘声和一行人的脚步声。
出宫外后,马车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很快便到了市集。此时正是百姓赶集的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市集上一片嘈杂。百姓们一眼便瞧见这驾华丽异常的马车和马车周围的侍卫,纷纷驻足窃窃私语起来。
“哎呦,那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出宫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打宫里出来的?”
“嘿,从那条道上来的,你说不是宫里还能是哪里来的!”
“宫里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位贵人啊,说不定是皇上出宫来微服私访体恤民情了呢。”
“你个傻驴,皇上微服私访会摆这么大的架势吗?再说了,如今边疆战乱,皇上哪还有体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思哦。”
原本只是几句闲谈,不料被一个侍卫听了去,侍卫顿时大怒,小小市井怎能妄议政事?
伸出胳膊,傲慢地指指说话的两人,“那边的人给我过来,方才你们说了什么话?”
说最后一句话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一时贪图口快说错了话,脸色顿时变得灰暗,“噗通”跪倒在地,求饶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大人饶命!”
“是啊,他确实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大人饶过我们吧。”先前与他闲谈之人也一并跪下,连声求饶。
侍卫冷冷“哼”了一声,在宫外这些市井百姓面前他自然是大爷,“各自掌嘴一百下,我便饶过你们。”
两人立马磕头答应,黑瘦的脸上浮现一丝侥幸。抬起长满粗茧的大手,用力朝自个儿脸上扇去,仿佛扇的不是人的脸皮,而是牛头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