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石公走了?”
林江空洞的双目之中终于有了些许焦距,他怔怔的盯着林江喃喃自语。
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血淋淋的事实。他多么希望石公此时披着一身温暖的阳光,推门而入,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责怪他的莽撞。
可,无论他心有多么的期待,屋外灿烂的阳光下,也始终没有那道熟悉的披着阳光而来的身影出现。
那个在这陌生的人界大地之上,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希望的老人,没有出现。
或许,他永远都等不到那道身影了。
“不,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林江眼睛通红,像是最固执的孩子一般,无论几个少年、少女如何让的劝说,也接受不了。
这一刻,林江的心是脆弱的,脆弱到不堪一击!
“对了,老屋,石公的老屋……”
林江眼中突然升起一点希翼的光芒,他一把推开林江,拼尽全身气力,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将石门撞得四分五裂,朝着石公原来居住的老屋狂奔而去。
石坚等人无奈,神色灰暗的追了过去,可是林江修为大成之后,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呼吸间,便没有了踪影。
一路上,青石部落的族人看到林江,本想与其打招呼。
可是林江却充耳未闻,蛮牛一般的横冲直撞,青石部落族人个个惊呼躲闪,留下了一地的抱怨声。
林江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三步并作两步的全力赶路,心中早已阴云密布。
他知道,石坚不会骗他。
可是他的内心却依旧在蒙蔽自己,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原本需要两柱香时间的路程,在他全力的赶路之下,竟然半柱香未到便已经赶到了。
林江顿住身体,他面前是一座熟悉而破旧的石屋,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身上满是风霜的斑驳,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再不复当年的样貌。
石屋依旧,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又似乎与记忆之中的略有不同。
这里有林江在人界大地之上,最深刻的记忆。
他在这里得救、在这里崛起、在这里生活,过去大半年的点点滴滴在林江脑海之中一幕一幕的急速闪过。
而这些记忆,多半与石公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那个时而严肃、时而慈祥的老者,给了他太多太多,却从来不求回报。将他的余生,全都放在了林江身上,照顾林江的起居,予他指引、方向,予他亲情、温暖,予他希望。
甚至,生命的最后,也是为林江报仇而战死……
这份爱,太深沉,沉重到林江难以割舍,这份情,太炽烈,炽烈到林江不愿放弃!
“石公,我回来了!”
林江喃喃自语,轻轻的将手掌放到了那扇粗糙的石门之上,触手冰凉,没有丝毫记忆之中应有的温度。
这扇足有三百多斤重的石门,如今他早已经感受不到似乎重量了,而此时再次推开,林江却感到莫名的沉重,亦如当初。
不同的是,当初的他手无缚鸡之力,脆弱的如同稚子,沉的是重量;而现在的他,身负巨力,沉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也许,此刻他心底,多少有些害怕打开这扇门的。
“嗤嗤——”
石门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声音。林江“费力”的推着石门,额头竟然被一层虚汗布满,仿佛折扇石门不是数百斤,而是数万斤重的巨石一般。
终于,石门被推开。
屋外温暖的阳光,突兀的闯入,散落了一地,为这间被尘封、遗弃的老屋增添了一抹光亮和温度。
老屋依旧有几分昏暗,这昏暗甚至挡住了林江的视线,让他有些看不真切。空荡荡的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江再也找不到记忆之中,那种令他心安,能够令他卸下所有防备的味道了。
用了好久,林江才渐渐的看清了这本该一目了然的所有,顿时怔愣当场。
空空如也!
老旧的石屋,空荡荡的,没有半分生气与温暖。积灰深厚,哪里有半点人活动过的迹象?
只有林江孤身一人,立于门扉之处,在阳光与阴影的边缘孤立。半边沐浴这新生三竿的日光、半边却被冷汗的阴影所噬。
“没有了!不再了,不——像了!”
林江喃喃自语,这本该熟悉的老屋,他却找不到半点与记忆之中相符合的地方。只因为,石公不在了,人非物也非,再找不到一点的相似之处了。
这深渊般的空荡,亦如林江此时的心,即便是再美好的回忆也无法填充半分。
“林大哥,你……”
终于石坚喘着粗气赶了过来,他看到林江那被孤独的阴影所笼罩的背影,伸出的手顿时停滞在了半空中,无法再进一步去触及。
石坚心有不忍,可是他无法将此事的林江拉出他内心自缚的深渊。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一刻,林江像现在这般的孤独、无助、脆弱,脆弱的仿佛纸人一般,一触就碎。哪怕是他刚刚来到部落,受人嘲讽和不敬的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的令人心痛过。
随后,几个少年、少女也追了上来。
不过,他们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默默的站在一边,等待着。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等什么!
他们之中有人失去过亲人,自然感同身受,这种时候谁都帮不了林江。
“节哀顺变”这句话,从来都不会让应有的心痛减少哪怕一丁点儿。只是同样伤心的人相互之间的宽慰而已,不要也罢!
“石公,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他!”林江终于缓过神来,声音沙哑的问道,如同砂砾在摩擦一般的难听。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阳光更烈了,却也照不散这石屋之中的冰寒,照不暖众人悲伤弥漫的心。
“跟我来!”
石坚没有废话,叹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步履沉重的向着兵冢的方向而去。
石升与安云对视一眼,并没有跟上而是扭头走开。
林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神灰暗的跟上,步履竟然有几分虚浮,像是踩在棉花包之上一般,虚不受力。
林向雪与向小慧犹豫了一番,林向雪拉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向小慧,冲其轻摇臻首,示意她不要跟上去。
此时此刻的林江,去吊唁石公,去正视自己的心伤,绝不希望他人的打扰。
两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缠绕在林江的后背之上,直到林江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向小慧一把抱住林向雪将脑袋埋到林向雪怀中呜呜哭泣,哭的十分的伤心。
林江让她想起了自己刚刚过世不久的祖父,再度勾起了她心底深沉的悲伤,当然还有那一缕朦胧而又真实的感同身受。
这里距离后山兵冢,足足有两个时辰的脚程,而两人走得很慢,直到日暮西沉之时才堪堪到达。
青石部落的兵冢极大,说是兵冢其实就是整座后山。
这里葬着数千年来为青石部落的传承和壮大而做出努力贡献的一代又一代青石族人,如今整座后山已是石碑林立,一眼望不到边了。
一座座或新或久的坟茔孤安静的在那里,其中安眠的是青石部落的英灵。
有些古老的坟茔甚至早已坍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厚厚的一层,将一切遮盖。
只留有一块残破斑驳的石碑,甚至石碑之上的字迹都被随意磨蚀的看不真切,只有条条风霜之痕迹,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兵冢之中的各种植物长得各位的旺盛,这是逝去的英灵对部落最后的贡献。树盖连天,遮天蔽日,虽处死地,但生机却旺盛之极;虽然昏暗,但却并不阴冷,静谧而安详,确实是一块适宜安眠的好地方。
这本该是伤心悲凉之地,却莫名的令林江翻涌而伤痛的内心,平静了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来兵冢,来为看看石公,虽然已经太迟了。
“林大哥,这就是石公的坟茔!”
两人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山坳里,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有两座新建的坟茔,相互依偎在那里。
坟茔新土未旧,石碑耸立,上面刻画的自己依旧鲜艳如血,在这满是翠绿的昏暗之地,显得有几分刺眼。
两座坟茔,一座是石公的之上书,“石公墨林之幕,后辈子弟泣立!”的字迹。
而另一座,却是他自己的!
林江一愣,看到自己的坟茔,感到有几分怪异。甚至心生几分心安之感,若是哪一天他真的逝于这人界大地,与石公长眠在此,也是不错的结果了。
“林大哥,部落以为你被仙族千夫长……所以也为你建立了衣冠冢,你若是……”石坚好不容易才找到话题,开口问道。
“无妨!既然立了,就立着吧!也许有一天会用得着,也算先占个地方吧!”林江苦笑摇头,内心感慨与生命的的脆弱与无常,感慨于生命的残酷与痛楚。
石坚再次沉默,看着呆呆的站在石公墓前的林江,感到十分的压抑沉重,不由自主的略微退后了几步。
片刻之后,石升与安云二人各抱着一只三尺多高的大酒坛,以及一些瓜果祭品等物而来。
“林大哥,你也许用到着这些!”石升将怀中的东西放下道。
“谢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回去吧!”林江回头劝退石坚三人,面色惨淡的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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