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没让我等太久,就主动履行了她的承诺。
师兄被关在一间很普通的院子里,手脚上既无绳索也没铁链,我见到他时,至少他的行动完全不受旁人的束缚。
“大师兄?”我有些疑惑,但料想萧夫人不会明目张胆地伤害我,于是走近正对着窗台挥笔疾书的男子,轻声叫唤。
男子充耳不闻,仍旧继续他的事情。
我也不急,站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完成画作,甚至弯起嘴角满意地给予自己肯定后,我才再次作同辈之礼,低声唤道,“大师兄,寒若来看你了。”
男子这才有所反应,他缓缓回头,眯着眼睛打探了我半响,忽又十足开怀地拍着我的肩道,“原来是寒若,好久不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夸张地松了口气,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状似不满,“还不是找你来的!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受了多少苦!”
我有意无意地往萧夫人(当然目前是以十三皇子的身份)身上瞟,意思是我所受的苦大多拜她所赐,现在找到家长了,大师兄你要给我讨回公道!
大师兄只是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发给我顺毛,嘴里却恭敬地对萧夫人赔不是,“寒韧代寒若向殿下请罪,寒若少不更事,有不周的地方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萧夫人很有气度地微一点头,“自然。”
我不屑地轻哼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大师兄萧寒韧抿嘴,无奈地一笑。
我倒了杯茶给师兄,复又沏了杯茶端给萧夫人,小心地问道,“师兄为什么要在这里?之前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萧寒韧轻咳一声,训道,“寒若,不可如此无礼。”见我低头安份后,顿了下又开口道,“你误会了,殿下并未为难于我,我在此只为了静养。”
我敏感地抓到了“静养”这个词,我的大师兄一向身体安康,怎么会需要“静养”?
眼里浮现担忧的神色,萧夫人适时安慰道,“我已寻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再静养一段时日,好好调理身体,到时自然痊愈,无须担心。”
“到底是什么病?”
大师兄叹气,“都怪我大意,忽略了身边的侍从,以致于长期于饮食之中被人下药而不察。”
“中毒?”
萧寒韧懊恼地点了点头。
萧夫人这时插话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满心的不情不愿,这才刚见没多久,好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寒若,听殿下的话,师兄就在这里,哪都不去,你要是想师兄了,下次再央殿下带你来就是了。”萧寒韧在一旁帮腔道,“师兄也有点累了。”
既然大师兄都这样说了,我也没理由再继续赖在这,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大师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来看你。”
“恩,去吧。”
萧夫人仿佛并不忌讳我识得来这小院的路,明面上好像将事实悉数摊开,对我再不隐瞒,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表象。
譬如,我与大师兄虽然多年未见,但我们每年都暗中互通画象,对彼此的模样并不陌生,但刚刚,“他”却用异常陌生的目光,打量了我好一会儿。
“我很久没见大师兄了,明天还想去见他可以吗?”我讨好地问萧夫人。
萧夫人只是冷淡地回我一句,“你师兄需要静养。”
我伸出爪子,四指朝天,“我发誓,不会影响师兄休息的,就一会儿,我明天也像今天这样乖乖的,你让我走我就走!”
萧夫人还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不可多打扰,于他病情不利。”
我眼珠子一转,方想起,“你不就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怎么不给他看看?”
萧夫人揉揉太阳穴,“你以为他怎么活下来的?他现在续命的方子,就是我给配的!”
“所以,毒素无法清除?”我问得迟疑,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毒已入五脏,由于拖延时间较久,甚为棘手。”萧夫人话音一转,“所以我才广招良医集思广益,迟早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你不用挂心。”
“他”我自然不挂心,我挂心的是我的大师兄,至今下落不明!
“我大师兄以前总说,看到我就觉得有用不完的精力,心情也开阔,病人的心情不是也很重要的吗?如此,我更要每天去陪陪师兄了。”我搬出莫须有的从前,以病人的心情为重来堵萧夫人的不允许。
萧夫人敛眉,不悦道,“你对你的师兄未免太看重了。”
言下之意,重到让我怀疑,你们之前是否是纯粹的师门之情谊。
我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下,为了言明自己的清白,我立马表衷心,“大师兄比我大十多岁呢,我刚出生他就已是少年,从小看着我长大,为兄为父,我对他有依赖很正常,你可别多想!”
萧夫人眉头一挑,笑得意味深长,“最好如你所说。”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讪笑道,“自然。”
“那便如你所愿,今日起至端午,每日午时半刻。”
才半刻,基本上进去坐下倒杯茶做个开场白就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萧夫人您是有多慷慨?!
我才要争取时间主权,萧夫人便一个卫生眼瞪过来,吓得我赶紧闭嘴,就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福利,会因一时不慎而失效。
“好吧半刻就半刻!”今日初七,离端午还有八天,也就是说,我总共享有一个时辰,至少比一点机会都没有强多了。
“既然是午时,那之后到端午,大师兄的午膳便由我包了,他中的是慢性毒,必然是被亲近信任之人所害,如此,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安心。”
萧夫人难得地“哼”了一声,不悦道,“你都没想过为我准备吃食,现竟要顿顿亲自为你大师兄备膳吗?”
她明面上身为皇子,想害她的人自然多如牛毛,怎么不见你事事俱到、关怀备至?!
萧夫人见我犯愣,不由冷笑,“看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加掩饰的醋意,酸得我内心复杂得很,却又备感一丝欣慰。
“他是亲情,你是爱人,两种关系不一样!”
我追上去解释。却被萧夫人愤然甩开,她难得耍小性子道,“不要听!”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