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槊意识在虚无中飘荡了好一会儿,才模糊碰上了一点微光,开始断断续续做起了梦。
梦也没个章法,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场景片段似的飘过,尚不及细细品出点味儿来便被扯入下一个场景里。楚槊觉得自己懒洋洋的,既真又假,懒洋洋的随波逐流,去到哪儿算哪儿。
一会儿身在在古堡中听好几个女士嬉笑,一会儿看见东方宅邸里,二世飞奔着英武的身姿,把为数不多的花撸了个秃,再一转,梦回将军府,他那六根清净瘫着脸的娘居然提着一把剑,满院子追杀路易斯。
这场景委实诡异,楚槊自己也是不敢想的,但又太过有趣,楚槊没心没肺哈哈大笑,下面两个人一追一躲,楚槊在树上捧腹大笑。笑开心了,他踢着腿,落了一树的花瓣,随风漫天飞,裹挟着他的笑声,打着旋飘远了。
树下两人停了动作,成对峙之势,他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上也提着一把剑,不过没带杀气,朝他娘道:“诶诶夫人歇息片刻,换这把,那把太沉。”
楚槊目光落到娘亲提着的剑上,颇觉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他家的传家宝剑,能不眼熟吗?
也是他娘自刎用的那把。
楚槊心头一沉,不笑了。他从树上跳了下去,刚巧落在将军夫妻与路易斯中间。
他爹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刮子,楚槊不为所动,犟着用眼神顶了回去,再转眼看他娘,收了在他爹面前的德行,温良唤了一声:“娘。”
他娘依旧是不悲不喜云淡风轻看了他一眼,那眼里似乎什么也没有。
楚槊缓缓上前,握住了她提剑的手,轻声道:“我一直在想,当年我若在有力点儿,把剑从你手中抢过来,强行把你带走,你会不会就能……”楚槊顿了顿,半是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将军去,你必然是要跟着去的。”
他爹在后面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没大没小叫谁呢?你没入过我楚家军,我可不是你将军。”
“诶,”楚槊好整以暇应了一声:“爹。”
楚将军表情看上去更古怪了,一双鹰眸般的眼睛锁着他,没吭声了。
楚槊慢慢把剑从娘手里取出来,轻轻揉开她的手指,又捏着舍不得放,低喃道:“路易斯,兄长他对我很好,千百年来只有更好,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就差把我每时每刻锁在身上了。”
他把剑捧在手中,向上一抬,传家宝剑在手中化成一缕青烟散了,他一瞬不瞬盯着面前两人,没有低头行礼,头低下去就看不见了,他舍不得。
楚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你们儿子不是心里没数的人,经年累月阅历无数,从来只认他一人。从此愿为连理枝,恩爱两不疑,孩儿于世间并非断梗流萍,有他的地方便是我安身立命之所,你俩且、且……”
最后一个“去”字,楚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对面将军夫妇却明了他未尽之言,将军上前一步牵过夫人的手,两人的身影忽然模糊,渐行渐远了。
楚槊长身立在原地,已经早已无声地泪流满面。
有人抚上他面庞,手比眼泪更凉:“哭什么?”
楚槊睁开眼,从梦里醒来,隔着模糊的视线瞧路易斯,弯了弯嘴角:“梦见你被我爹娘追着砍。”
路易斯看他嘴角带笑就知道是好梦,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痕,又低下头把眼角余下的泪滴吻去了。
楚槊不用问也知道解咒成功,他从刚才开始就心绪翻涌,却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和力量来阻拦他,脑子里也没有精分似的打架,负面情绪是存在的,但不足以撼动他的本心。
也许我配不上他,也许我欠他良多,也许世上本没有永恒的爱……但那又如何,我喜欢这个人,就是喜欢,弥足深陷,没完没了。
我爱他。
楚槊扣住路易斯的脑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路易斯眼神瞬间就变了,在楚槊揶揄的笑声中堵住他的嘴,眼神凶狠,动作却格外温柔。
“哈哈哈,呼,诶等等,手手,往哪儿放呢!”
路易斯恶狠狠道:“给不给?”他问着,手上却当真停下了。
楚槊又笑了一阵,朝他抛了个夹着媚丝丝的眼神:“难怪我爹娘想砍死你,兄长,你这把人也照顾得太全面了。”
一旦没了血咒,楚槊撩拨起来肆无忌惮,嘴上不饶人,行动上也不落后,路易斯按住他作怪的脚,决定先扳回一城,至少让这张嘴巴没空撩骚。
他们对彼此都肖想已久,一朝得偿所愿,仗着种族优势恢复力强体力好,简直没完没了。
可怜已经能下地走动的巫拉拉欧洛,还有威廉跟俩狼崽并一只猫,幽怨的往楼上瞟。
“师兄还没醒?不会还有什么情况吧?”欧洛诚心诚意的紧张担心,巫拉拉则道:“不会,如果有问题,老板不会没动静。”
所以人醒了,两人在房间里做了点什么?
威廉跟巫拉拉对视一眼,巫拉拉眨眨眼,眼中精光闪烁,“呀”了一声捂住脸。
威廉作为吸血鬼,深知吸血鬼这个种族在某些事上的尿性,巫拉拉和欧洛就算有所耳闻,恐怕也不真清楚,而且再看看欧洛,估计他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看着巫拉拉突然兴奋的脸一头雾水。威廉难得自作主张一回:“吃饭不用等他们了,暂时也不用去打扰他们……等他们出来吧。”
但愿那两位能记得下面还有客人,能节制一点。
就这样从早到晚,其他人吃完晚饭又消了食物,关在卧室里的两位终于出来了。
“师兄!”欧洛瞧着楚槊,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应该是精神不错,但怎么觉得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慵懒?
欧洛关心道:“师兄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非常好,谢谢。”
楚槊朝他眨了眨眼,路易斯不满的挡住他眼睛,要不是记着还有欧洛这个客人,他俩才不会这么早出来,路易斯是明显的还没满足,再来几百回合没问题,恢复力强体力好的种族,就是有这点好处。
路易斯不是个不知恩的人,只不过平时很少有人能让他欠情——亚尔维斯和肯那种是不算的。路易斯朝欧洛道:“我欠你一次,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还你。”
欧洛简直受宠若惊:“不不不您太客气了,能派上用场是我的荣幸——”
“就收下他的好意吧师弟。”楚槊揶揄道:“路易斯殿下的人情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将来你跟你父母和好的时候,也能让他们知道你有在努力的。”
让父母知道离开森林的他也在努力是欧洛心愿之一,听得他很是心动,他又偷偷瞧了路易斯一眼,路易斯颔首,欧洛不再犹豫,欢欢喜喜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打发了欧洛,就可以为所欲为,事实证明路易斯还是想得太美。
楚槊好像要把几百年里欠下的情话都补回来似的,今天办事儿的时候那张嘴只要得空就不要钱的往外冒甜言蜜语,甜得路易斯心化了一地,既想让他嘴里发出更美妙的声音,又忍不住想听更多情话,楚槊把撩人的手段结合自己对路易斯的了解改进后,用在路易斯身上效果绝佳。
路易斯本以为就该先关在屋子里不问世事腻歪几天再说,楚槊冷酷无情拒绝了他。
“因为要工作?”路易斯简直不可置信,着怎么能成为理由?
楚槊却认真的点头:“对。你就当中场休息啊,晚上我们继续。”昨天是整个白天加一整晚,中场休息就是傍晚下楼见了见欧洛,楚槊有心补偿他,但又怕一次性过头,关在卧室里几天一步不出只办事儿的话,在楚槊看来就是补过头。
“放心,我会想你的。其实拍感情戏的时候,我为了入戏,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旦没了血咒解禁,楚槊上下嘴皮一翻,随口一说就是一句情话。
楚槊手指并拢亲了亲,按在路易斯唇上,故意撩拨,又玩得欲拒还迎,暧昧得人头皮发麻,四肢百骸窜电量,在路易斯回神抓住自己之前,楚槊迅速撤回手一溜烟跑了——他说要出去拍戏可没开玩笑。
路易斯摸了摸唇,心想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兵法用的高明,方才那招中是否掺杂了缓兵之计,他一时间居然也没看透。所以现在暂时只有每个晚上的时间?楚槊以退为进,自己也该有点招数,所以……今天晚上要不要玩点不同的?
楚槊在嫌疑人剧组拍戏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众人的变化,部分人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没遮掩,楚槊也不在意,包括跟他对戏时若有肢体接触也能感受到男演员明显的紧绷,楚槊都能理解。毕竟世上谁都有讨厌的事,楚槊没有怪他的意思,实际上对戏的男演员也已经很努力了,最起码今天剧组里,没人对他恶语相向。
不过杜久对他倒一如既往,还有齐小萱,一如既往很自然,他俩的戏份就快杀青了,楚槊难得升起那么点遗憾。
休息的时候杜久不避讳地又坐到了他身边,楚槊没有闻到之前的香水味,随口道:“你换香水了?”
杜久:“没有啊,还是之前的香水。说来我觉得挺神奇,我闻着一直没有任何味道,你闻起来是怎样的,为什么会觉得很好闻?”
楚槊愣住。之前的味道确实很好闻,那么大的味道为什么杜久自己会闻不到?
……或者说人类闻不到,吸血鬼却闻得到?
楚槊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很奇特的味道。杜久,你介意告诉我你朋友的名字吗,就送你香水的,我开始对他好奇了。”
杜久从没告诉任何人他与杜念的关系,包括对公司,家庭信息也是造的假——当然杜念同意了。若是用真的信息,就会翻出他是个孤儿的真相,这件事本来可以卖惨加同情分,但杜久此人有莫名的自尊,暗地里可以出卖身体上位,但要把自己的丑陋摆在阳光底下让人品谈,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杜念笑笑:“说了你也不认识,他不是圈里的。”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杜念想以楚槊的聪明必然不会再问,楚槊也果真没问。
只是杜念看不到在他转身后,楚槊眼神缓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