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疾驰,摇摇晃晃。
两人缠斗在一块儿,楚云轻暗自咬牙:“你可真无聊!”
一抬腿,故技重施,又冲着男人那儿去。
凤晋衍面色一沉:“轻儿,这般习惯了,往后我可能真的会被你废了。”
“废了正好,不是想体验是弯的感觉吗?”楚云轻愤愤,气极,怀抱着双手,撇过脑袋不理他。
此时在外面赶车的墨泠一脸无奈,羞得无地自容,闹得这么大的动静,他家主子还是很厉害的,连王妃这般剽悍的都能驾驭的了。
夜色降临,湖边的灯光格外耀眼,船舫很多,可没有一个能抵得上这座石舫,楚云轻从马车上下来,嘟囔一句:“来这里做什么,又看尸体?”
“走吧,进去就知道了。”凤晋衍牵着她的手进了那扇门,他故意遮住了她的双眼。
灯光瞬间亮起,整座船都被幽幽蓝光所包裹,她推门入内,凤晋衍松开捂着楚云轻的手,空气里飞舞的光点格外的美,就跟萤火虫似的。
“哇,该不会是你抓得吧?”
没想到这男人还有几分浪漫,凤晋衍凝眸:“轻儿可还喜欢?”
“喜欢。”她伸手,掌心拢着一只萤火虫,小小的虫子窝在她的掌心里,尾部发出幽幽光芒,“点灯吧,我饿坏了。”
之前跟凤晋衍赌气,他在王府安排的膳食,楚云轻一点儿都没动,这会闻到空气里的香味,食指大动,她饿得能吞下两头牛。
男人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抹灵动的身影在美食堆里游走,看楚云轻抓了一整只桂花鸭拿在手里,她撕下香喷喷的鸭腿,连皮带肉拿在手里,她吃得正香。
而此时,江淮从楼上下来,绕到了凤晋衍身侧,他凝声:“凤亦晟来了,主上咱们是不是要做准备?”
“呵,他倒是好大的胆子。”凤晋衍沉声,面具下的眼眸散发着寒意,胆敢打搅他家娘子用晚膳,实在该死!
“水下似乎也有异动,他今晚怕是有备而来,霁雨上次在晟王府可耍了他一遭,这位九爷怕是记恨在心。”江淮沉声,提醒了一句。
可恰好这一句,让凤晋衍抓住了破绽:“霁雨来过这里?”
江淮脸色刹那间白了,他愣在那儿半晌:“是,她来找过属下,也只是一次,九爷还未进城。”
“呵。”男人冷笑一声,“御鬼堂的规矩如何,不需要本座提醒你吧?擅自见面,自己去讨罚吧。”
“是,主上!”江淮凝声,应了下来,却是半点不敢违抗。
他也是不忍见霁雨那般,在晟王府被折磨地不成人样,霁雨好歹是个姑娘,江淮心生怜惜也在所难免。
凤晋衍压低嗓音:“今晚在湖上的还有谁?”
“回主上,除却九爷那艘船,还有一艘,已经在湖面上停了半月有余,是宫里御用的船只,好像是太后宫中。”江淮回了一句。
今夜怕是有硬仗要打,如果凤亦晟只是单纯想要包下这艘石舫倒也罢了,怕只怕他顺着霁雨这条线找到江淮。
那么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楚云轻端了一碗水晶糕过来,吃多了肉有些腻味:“你不饿吗,跑这里来跟个画师聊半晌,无趣地很,我跟你说吃饱了我可要回去。”
“我不饿,走吧,陪你过去看看,苏州来了一个糕点师,做得糕点很精致。”他拢着楚云轻,拉过她的小手往前面去。
桌案上摆了不少动物样式的糕点,栩栩如生,楚云轻拿起一只小兔儿,往嘴里一带,软糯香甜,里头是豆沙馅儿,磨得可细腻了,实在是让人挪不开脚。
“这……”
“沾些糖酱,更好吃,我用蜂蜜弄得,加了些许酿过的栀子,您试试。”师父将碟子递了过去,还有一个干碟,给楚云轻品尝。
她又吃了一个,就在她讶异这味道结合的奇妙时。
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楚云轻转身,嘟囔一句:“不速之客,这厮脸皮还真是厚呢。凤家人,是不是都这般……自以为是?”
她嗤笑,手掠过他的面具,在外头不喊他的名字,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调侃一句。
凤晋衍一把抓着楚云轻的手:“凤亦晟荒唐我知道,可是为夫怎么样,轻儿心底还不清楚吗?”
“腻。”她笑笑,吃得有些饱了,是该消消食。
凤亦晟既然送上门来求修理,她又怎么好就这样将他放走。
门被他们踹开,石舫的人聚拢过来,江淮忙迎了上去,他瞥见被凤亦晟搂在怀里的白姬玉,愣了一下。
“本王包的场子,江老板就这般敷衍?”他寒声,视线越过几人,落在凤晋衍和楚云轻身上。
楚云轻今儿是女装,与那日闯入春风十里不一样,眼角的胎记是被遮盖起来的,她没想到,凤亦晟这人眼睛那么毒,一眼便看穿了。
“九爷,在下已经说得清楚,今夜这石舫有人……”
“放肆,本王看得上那是给你面子。”凤亦晟冷哼道,越过他们朝着这边过来。
楚云轻只觉得耳边嗡嗡嗡作响,就跟苍蝇似的,令人厌烦。
白姬玉本来心头还有些慌乱,这会儿见到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越发心神恍惚: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身侧的女人又是谁?
一股妒意在心底弥散,白姬玉狠狠地攥着双手。
“是你们包了石舫?是的话,立马给本王滚下去,不然休要怪我不客气!”他凝声,满身带了浓重的怒气,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凤亦晟搂着白姬玉腰间的手,又重了一分力道,轻轻捏了一下。
白姬玉媚眼一抛,笑着道:“九爷,坏死了!”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儿今日就是我的主场,不管你是九王爷还是谁,都请下去。”楚云轻冷声道,“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赶紧滚!”
她伸手,捏了一个小猫儿在手心里,将其放在干碟里滚了一遭,往嘴里送。
凤亦晟往前一步,咬牙:“上次放过你,这次本王可没那么好心,不管你是什么人,胆敢恼了本王今晚只能横着出去。”
他往前一步,却见着凤晋衍一把将楚云轻护在身后,面具下那双眼眸,透着鬼魅的气息。
“九王爷?”凤晋衍低沉的嗓音,在众人耳畔炸裂,浑身上下散发着气场极其强大,“先皇不曾告诉你,做人该低调一些,太过张狂可是要挨打的。”
“你是什么人?”凤亦晟被那一眼给看得浑身一抖,脊背透着一股凉气。
“凭你,还没资格知道本座的名字!”
男人寒声,往前一步,手里的剑抵在他的脖颈处,速度快得让人眼睛都花了。
“滚?”
“好大的胆子,京城天子脚下,你竟敢对皇亲贵胄这般大呼小叫,是要谋反吗?”凤亦晟脊背一僵,感觉到了一丝杀气,而就在此时,贴着他的白姬玉出声,拦在两人跟前。
她倒是妖娆,媚眼婉转,笑言:“两位爷何必大动干戈,有什么事儿坐下来谈,九爷,奴家也不是非得要上石舫玩。”
“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烟花女子说话?”楚云轻冷声道,“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把这些人带下去,我数三声,还不滚那么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双手交合,左右活动了一下,指间藏了银针,眼眸之中的杀意颇深。
“三!”
凤眸微抬,那几根银针射出,直指凤亦晟和他身后那几个黑衣人,不多会儿,石舫上闹成一团。
楚云轻轻巧地一脚,稳稳踢在凤亦晟的脑门上,凤晋衍本不想脏了她的手,可谁知道,楚云轻居然就冲了过去。
身后十几个黑衣人齐齐倒下,凤亦晟与楚云轻纠缠在一块,他吓得连连后退,两腿颤颤。
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长发散落下来,乱糟糟的,凤亦晟也顾不上白姬玉了,他本想带着这小女人来这儿风光一把,可谁知道遭了那人的道。
几次三番的遇上楚云轻,这个死女人到底是谁?
噗通——凤亦晟在慌乱之中跳入了湖底,就在此时,水下暗涌连连,一群黑衣人泅入水中,几十个黑色的钩子勾着船舫。
岸上一阵火光冲天,楚云轻嗅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好像哪里失火了,江淮,这里的人交给你了!跟我走!”
她拽着凤晋衍往楼上去,一直到了顶层,瞧见周遭停着的那艘船火势很大,黑烟弥散,冲破整个帝都。
凤晋衍四下查探了一番,还好没有伤及她一根汗毛,不然他要凤亦晟付出代价。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楚云轻僵了一下,转过身,看到男人黑色的眸中照映着火光,特别炯炯有神,“难道你还怕我对付不了凤亦晟那个浪荡子?”
“轻儿,不许再有下次!:”
他寒声,交代一次。
石舫微微颤了一下,这是连接在湖畔修建的,与湖岸连成一体,按道理是不会有这种动静。
可此时,石舫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
水上暗流涌动,楚云轻微微蹙眉:“水底有人,是冲着这石舫而来。”
凤晋衍眸色颇深,盯着水底,忽而嗖嗖嗖——几声,从水底出来几个钩子,勾着四层,眨眼睛,黑衣人从水底冒了上来。
凤晋衍眯着眼眸,轻声道:“是巨鲸帮的人,你先下船找檀修,这儿交给我。”
“可是……”楚云轻本不想走,可她很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凤晋衍,而是这座石舫。
里头藏了很多关于凤晋衍的东西,她该去通知檀修过来,可是这群人不仅深谙水性,能在水底憋气很久,而且从行动上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是死士!
“乖,快走!”凤晋衍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此刻骤变的火烧得越发热烈,这群人事先布置好了一切,以此来转移巡防的主意,全在那艘着了大火的船上,谁会来关注这石舫里面的斗争。
“好,你注意安全。”楚云轻言毕,从绳索上滑落,她入了水,没有从岸上走。
就在她落水的瞬间,她瞧见水底泛着诡异的光芒,那是由钩子和链条组成的,交错的网……
他们打算将这艘石舫给凿穿?
楚云轻有这般认知,心底越发焦灼,身子泅入水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虽不是巨鲸帮这种训练过的死士,但是前世也没少练习在水底如何求生,这点儿难度在她面前还算不得什么。
……
此时隔岸遥遥观看这一切的凤亦晟,任由侍女擦拭身上的水渍,他凝声:“还是你有本事,这贱女人还真以为本王被迷惑了。”
“咱们这次被御鬼堂盯上,指不定是谁在背后出的价,九爷,如今七王爷已经死了,您还打算这般伪装下去?”
身侧站着的蓝衣公子,正是陆尚书之子陆纡,其人生得一副书生样,可骨子里却是个孤傲阴狠之人。
陆纡和凤亦晟是故交,亦是同一个党羽之人。
“急什么。”他展开双臂,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早前不过利用白姬玉,跟着去找这条线索。
可没想到,踏上石舫之后,白姬玉便露出马甲,跟江淮眉来眼去,当他凤亦晟是傻子么。
“好好替本王查查,到底是谁动用御鬼堂要本王的性命。”凤亦晟冷声道,“找不出幕后之人,就算咱们颠了这座石舫,也无可奈何。”
凤亦晟心底清楚地很,依他目前的实力,与御鬼堂作斗争不可能。
索性只有自己出手。
“九爷放心,这一次我把消息卖给了巨鲸帮,他们会替咱们将东西要回来,还有……”陆纡凝声,“阿岚说想见您一面。”
“她?”凤亦晟怔住,“让她好好待在晟王府,不许过来。”
“阿岚只听您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拦地住她。”陆纡提醒一句,两人的视线都在这座石舫上。
周遭着火的那艘船,照映着一方湖面,格外耀眼。
水面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
凤亦晟擦掉手里最后一点水渍,压低嗓音:“对了,永寿宫那边什么消息,太后想要复活凤晋衍?”
“是,对外说七王妃还在永寿宫,可属下所知,那日永寿宫大火,七王妃怕是早已经没了。”陆纡轻声道,也不敢妄自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阴命之女,就这样死了,不应该啊。”凤亦晟冷眸微转,“去查,本王不信她就这样死了,没准人已经跑了,过几日我再入宫一趟,去见见那位七皇嫂。”
“是。”
陆纡凝声,应允下来。
而此时楚云轻入了王府,直接将檀修从榻上拽了起来。
“你……大半夜湿身跑我这儿来,是打算害我明日暴尸街头?”檀修不敢去看,楚云轻这般湿透的身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是个男人都不敢去看。
楚云轻咬牙:“你胡说什么,事情很重要,凤晋衍现在在石舫被巨鲸帮的人盯上,你带人快去营救,对了,不要从七王府出去。”
“好。”檀修没做耽搁,立马起身朝着门外去,他在院子里吩咐了一句,“墨字暗影,全部出动,另外城西那群人也该派上用场了。”
“是——”
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句,楚云轻愣了一下,果真暗影遍布天下,行事当真周全。
她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放心不下凤晋衍。
楚云轻尾随着檀修他们再度去了石舫,她知道凤晋衍很厉害,可从今晚这些迹象可以看出来,对方是策划许久,精心布置,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失了马蹄的时候。
湖面上那艘船,烧得差不多了,星火慢慢暗淡下去,楚云轻刚要上船,被白姬玉拦了下来。
“你最好不要过去拖后腿。”白姬玉冷哼一声,她气得牙痒痒,看到主上这般温柔待她,心碎成了渣渣。
主上那般人物,怎么可能被这个女人所染指,她哪一点配得上主上!
“让开!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楚云轻寒声,凤眸盯着眼前这个不依不挠的女人。
“你当真以为他会看上你,未免太有自信了吧,就凭你?”白姬玉嗤笑一声,多少人梦寐着爬上那男人的榻。
可为何偏偏是这个女人。
“别让我说第二次。”楚云轻寒声,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她刚要动手,江淮从里面出来,他的态度倒是谦和:“您莫要跟她一般见识,霁雨性子孤傲惯了。”
“江淮,怎么连你也帮着她?”白姬玉气急败坏,她恨呐,可奈何没有半点法子。
楚云轻怒目冷声:“别到时候等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给我滚开。”
她扬手,一个巴掌打在那试图将她拦着的女人脸上,手里的银针刺在她白皙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白姬玉吃痛,捂着半张脸,想伸手去抓,可惜没有抓到楚云轻的衣角。
那女人忙不迭地消失在船上。
江淮也未做逗留,事情比较紧急,他也只是听到这儿有动静,才下来一探,可谁知白姬玉居然直接撞上去了,江淮害怕白姬玉出事才出手阻拦。
可他哪里知道,这个女人平日里被男人众星捧月,早就变了性子。
石舫一阵摇晃——
楚云轻上去的时候,才瞥见水上被染红一片的湖水,他杀了那些妄图从水下上来的人。
“水底也有人在凿船,我已经通知檀修了。”她轻声道。
“他们已经来了。”凤晋衍凝声,感觉到了水底波痕的变化,檀修比他来得早,已经开始肃清水下那些杀手。
她稍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火光冲天,脸上火辣辣的,还是因为来回跑动,亦或者是担心的。
“事情虽说不严重,可是来人不是九王府的人,而是巨鲸帮的……”凤晋衍低声道,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巨鲸帮是江都一带最大的黑势力,控制着漕运的龙头,与御鬼堂杀手组织不一样,巨鲸帮可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也是御鬼堂的死对头。
“这些事情暂且不论,凤晋衍,你似乎有什么要跟我坦白吧?”
楚云轻挑眉,她可不傻,从这件事情慢慢发酵,到白姬玉莫名其妙冲她发火,她将所有一切都联系在了一块。
答案昭然若揭。
凤晋衍可不单单是这大夏的七王爷,更是御鬼堂身后藏着的那只手。
只是那个男人从前不跟她坦白,害得她白白去了一趟春风十里,她担心凤晋衍,可没想到这男人居然瞒着她……
“嗯?”凤晋衍蹙眉,心底隐约有些忐忑。
有的时候,他就是害怕楚云轻太过聪颖,一丝丝的马脚就被她窥探全局。
“我是喊称呼你为七王爷,还是说叫你一声倾夜?”楚云轻恶狠狠地道,“偏偏我还怕你被美人刀所害,没想着,美人居然是你麾下之人,凤晋衍你好本事啊。”
楚云轻变了脸,她心底不舒坦。
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能想的通。
白姬玉为什么视她如眼中钉,她可不会忘记在春风十里,那个骚包说得一番话,有这样的下属,楚云轻不得不重新审视凤晋衍这厮。
“轻儿,你听我解释!”凤晋衍面色忽而变了,伸手去抓,可惜楚云轻一个闪躲,她跳上了船顶端。
她转身,呵斥道:“你别过来!不许上来!”
“事情不是如你所想那般,我不说,是怕你被卷入其中。”凤晋衍语速极其快,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将这一番话说完,“我所处的漩涡,并非你能想象得到那般凶险,轻儿,这些阴暗由我来承受,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做我的七王妃。”
风吹过来,迷蒙了她的眼睛。
她看到光芒之下,有很多灰烬,那是周遭那条船吹过来的。
她鼻尖有些酸涩,声音也随着风变得有些颤抖,楚云轻嗤笑一声:“是吗?可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凤晋衍,我们都不该头脑发热,而对一个陌生的人寄托情感。”
“轻儿!”
凤晋衍慌了,他仰着头,看那抹身影,好似要化作一缕风,消散在黑暗中一般。
他想抓,却抓不到。
“我们彼此都该冷静一番。”她低声道,“想清楚,是爱,还是冲动。”
楚云轻言毕,从船顶滑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男人身子僵硬地待在船上,楚云轻说得很对,他们一起,的确有过冲动,可是凤晋衍是真的将她放入心间。
尘封那么多年的一颗心,被这个古灵精怪甚至有些心狠手辣的丫头撬开,他不敢说深爱,可却能保证此生只有她一人,也只会爱她一人。
凤晋衍不去追,是他摸不准楚云轻心底在想什么。
她说得对,给彼此一个空间去思索。
湖底暗流慢慢被平复,湖水被血染了一般,石舫周遭泛着一股血腥味,檀修上来的时候,瞥见男人蹙着眉,一副忧愁的模样。
他四下看了一遭,没有瞧见那女人的踪迹:“怎么只有你一个孤寡老人?”
“嘘。”凤晋衍低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茫茫黑暗之中,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在扩散。
“你没病吧,被云轻抛弃了?”檀修蹙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也有今天。”
“胡闹什么,有人来了,你可以走了,别让江淮他们见着你。”凤晋衍低声道。
檀修慎慎,无聊地耸肩,嘟囔了几句就离开了:“在媳妇那儿受得起,只会撒在我们身上,说到底还是我们命苦,没有温香软玉,只有替人卖命,真是凄苦凄苦啊——”
……
凤晋衍站在船头,江淮和白姬玉一同往这边来,他们立刻跪了下来。
江淮身子颤抖:“主上,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与人求情,在本座这儿有什么用?”凤晋衍转过身来,此刻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倾夜,御鬼堂的手段,江淮心底清楚地很。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姬玉去死,可他明明知晓白姬玉所做,没有再生还的可能。
“可是主上,霁雨是太过关心你。”
江淮低声道,却是不敢多说什么,身上的冷汗一涔涔地出。
他害怕……
白姬玉却并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她抬头冷笑一声:“是生是死,霁雨不怕,只是主上被妖女蒙蔽了双眼,属下害怕您会被歹人所害。”
“妖女?歹人?本座需要你来提醒,霁雨,这些年来,本座念及你出生清苦,亦是师兄将你托付于本座,让你这般骄纵自己。”
凤晋衍凝声,眉目之间的冷意,灼了白姬玉的心。
泪水流淌下来,她趴在地上,却是不敢再去看主上一眼。
她身子颤抖,害怕瞥见主子眼底那股陌生的冰冷。
“可奈何这一次,你僭越了,亏得她无碍,不然……本座要你生不如死!”
凤晋衍咬着牙,冷哼一声。
白姬玉慢慢直起身子,这男人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刺,刺入她的心底,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
一定是那妖女蛊惑了主上,一定是!
她哭得哽咽,半晌才道:“霁雨知错,求主上念及师父的面子,放过霁雨。”
“江淮,带着她一同回总坛,领罚,禁足半年,不许再参与御鬼堂事务,废除手里所有的权力……”
“不,主子你不能这般待我。”
白姬玉僵了,她缓缓抬眸,亏得江淮提前拽了她一把,才免除凤晋衍当场杀了她的念头。
江淮忙不迭地将人带走。
凉风吹起,拂过男人的脸颊,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心下却是想着那个女人。
而此时下了船的江淮,劝慰道:“霁雨,你与主上压根不是一类人,御鬼堂需要的是衷心,而非擅作主张。”
“连你也觉得,是我僭越了?”白姬玉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为了他,迷惑了多少男人,我不惜出卖自己,可是他呢,半点不领情。”
“霁雨!”江淮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可此时白姬玉狼狈地可怕,脸上那条红痕特别显眼。
“你放心,我不会再犯,是我的错。”
白姬玉喃喃,与江淮一同连夜离开了京都,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个一身高冷,不近女色的倾夜主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这般。
美人乡,英雄冢,他这般人物,也逃不出女人的手心。
……
一场酣战,亏得没有丝毫损伤,楚云轻自从与凤晋衍告别之后,她没有回七王府,她脑子里很混乱,有前世的记忆,也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她本不属于这里,不过穿越而来,身中媚药与那男人有了一夜,往后再牵扯颇深,楚云轻问自己内心一句。
到底爱不爱他?
可楚云轻不敢去回答,她不敢去赌,因为她不知道凤晋衍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到底怎么想的。
楚云轻找了一家客栈歇息,刚进门,便看到一个商队,为首的是个剽悍的男人,生得魁梧,面上有刀疤,小二哥倒是与他很是熟稔。
“烈爷,又来做生意了,这次带回来是西域什么宝贝?”
“去把马匹喂饱,准备两间上房,帮我把这些小厮的住所安排好了。”那刀疤男吼了一声,末了神神叨叨地出声,“这车就停在你们后院,将后院封锁,谁也不准进去。”
“这可不行……”小二话音还未落下,便被烈爷手里的金子给亮瞎了眼。
楚云轻蹙眉,看了那黑笼子一眼,被包的严严实实,从缝隙里瞥见一抹白色,她听到他们谈话,这是要献给当今太后的礼物。
那黑囚车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好似听到动物的喘息声,很粗重,像是狼?熊?还是豹?
总归里头关着的是活物。
她瞪着小二来招待,可那小子忙前忙后,楚云轻只能等着。
“公子,慢些,咱们今夜只能歇在这儿,玲珑客栈是京都最好的客栈了。”小厮低声道。
楚云轻愣了一下,被马车内那一阵咳嗽声给吓了一跳,急促地很,三下顿一下,连着咳了十几声,这肺怕是都坏了。
她抬眸,瞥见那一抹亮光。
楚云轻从未见过生得这般白皙的男人,眉目如画,虽说病怏怏的,可奈何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男人?
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吗?
凤晋衍已经是她见过生得最好的男人,可他是个男人,这位病公子,是个连女人见了都会嫉妒的。
一瞬的流光差点闪瞎她的眼睛,楚云轻嘟囔一句:还是她家凤公子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