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掀起的一瞬。
太后颤抖着脚步往前面走,就在她接近雪狼的时候,本还恹恹的小兽忽而发出一阵低吼。
猩红的眼眸,沾染血性。
雪狼挣扎着想要出那个笼子,好似恨极了眼前这个人似的。
“替哀家谢过沈老夫人。”太后凝声,掩盖此刻的慌乱,她没有上前。
沈镜衣颔首:“是,祖母也是偶然间所得。”
“此物本是隐族圣女所养,旁人留着也无用,如今哀家倒是有妙用,谢过。”太后说得虔诚,阴命女没有了,有这圣物倒是峰回路转。
她的衍儿,不能就这样白白没了性命。
沈镜衣不说话,殿外被打了二十大板的凤昭然进来,屁股快要开花了,她愤愤咬牙,恨死了沈镜衣。
“可知错了?”太后凝声,面目沉了下来,“往后若还敢莽撞,哀家绝不会轻绕。喜公公,传懿旨让司天监找一个良辰吉日早些操办公主的婚礼。”
“不……”凤昭然急了,她委屈地很,“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母后!”
“由不得你!”太后狠声,“总归都是要嫁人,难不成你想去那蛮夷之地和亲?”
“母后,我与沈公子还不曾熟识,也得给段时间磨合磨合。”凤昭然退了一步,看向沈镜衣,“沈公子你说呢,我天生性子聒噪,若是你受不了大可以悔了婚。”
“公主所言不假,不如就借着此番在下住京城,与公主熟识一番。”沈镜衣应允,他的性子本就温和,也不会拂了凤昭然的话。
凤昭然浅笑着道:“沈公子所言不假,母后,您就同意了吧。”
“好。”太后到底还是退让了,她轻声道,“沈公子,烈大侠今儿就住在宫中,皇上设了家宴宴请你们几位。”
“太后和皇上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旧疾缠身,药落在了客栈,而且在下不喜热闹,怕是要让太后失望了。”
沈镜衣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这样拒绝了太后的宴请。
太后面色平淡:“如此这般,昭然替哀家送沈公子回去吧。”
“是。”凤昭然应允道,开心地陪在沈镜衣的身侧,跟着出宫,她才不管沈镜衣这副身子如何,她好不容易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宫,怎么可能放弃。
……
太后着了人将雪狼送入后院,旁人不得靠近,那白衣老者出现的时候,雪狼眼底一阵狠意,冲着它龇牙。
“先圣女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所养的圣物有朝一日会落在太后您的手里。”
“是啊,哀家也想不到呢。”太后嗤笑一声,“若是姐姐还活着,怕是会后悔死吧,哀家会亲手将其杀死!”
“娘娘,老衲昨夜夜观天象,主破军一位的星辰不曾陨落,七王爷当真死了吗?”那人满脸疑惑,为难地很。
太后愣了一下,她笃定地点头:“旁人兴许不知,但哀家清楚,虽然出了些许纰漏,可也是照着哀家的计划,凤晋衍死在外面,哀家的衍儿,是时候回来了。”
老女人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渗人,她要一个听话,不会忤逆她的衍儿,而不是这般不听话的凤晋衍。
征战沙场哪有角逐天下的快意。
偏偏凤晋衍自小对这天下,对这权势不在意,太后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下场。
老者叹了口气:“七王爷到底年少气盛,哪里懂娘娘您的心思。”
“呵。”太后冷笑道,“他不懂无所谓,可他偏偏要阻拦哀家的计划,那就休要怪哀家心狠手辣了。”
太后狠厉地道,她不缺傀儡,有的是人在意这天下!
……
楚云轻回了七王府一趟,难怪着急忙慌回玲珑客栈的沈镜衣不曾见到她。
“楚公子说了今夜暂且不会回来。”掌柜的着急忙慌地解释了一句。
站在一侧的凤昭然,瞥见沈镜衣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她笑了:“这位楚公子怕不是叫楚离吧?”
“是,你认识他?”沈镜衣讶异,看向凤昭然,却见小姑娘得意地很,那张脸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凤昭然倚靠在柜台前,笑着道:“楚离是我师父,往后你再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师父!”
“什么?”这会是阿烈说得,他憋不住笑,“哈哈哈,小楚公子收了这么个徒弟,可真没眼光!”
“你懂什么,本殿可厉害着呢。”凤昭然哼了一声,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就在此时,楚云轻从门外进来,听了许久凤晋衍的唠叨,不许跟别的男人过分亲密,不许有肢体接触,更不许对别的男人笑。
她耳朵都快磨出老茧了,这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占有欲果然不同凡响。
楚云轻甫一抬头,那抹淡黄就到了跟前,凤昭然嬉笑着跳过来:“师父,好久不见呢。”
“你怎么来了?”楚云轻深呼吸一口气,掩饰心中的不耐烦,瞥见沈镜衣赶忙过去,“沈公子?不是说今儿在宫里过夜,你们俩,该不会……”
楚云轻想到了,起初听过阿烈他们谈话,沈镜衣此番除却来面见太后之外,最重要的是来迎娶凤家公主。
眼前两人都在,她不会猜错的。
两人对视一眼,沈镜衣有些不自然,他轻声道:“祖母之命,在下断然不敢违抗,只是公主似乎不是很喜欢……”
“你这人当真小心眼,在母后面前告状也就罢了,如今跑到师父面前说我坏话?”凤昭然狠狠的叉腰,她过来躲在楚云轻一侧。
沈镜衣万般无奈,可他又能说什么,他看了楚云轻一眼:“并非是我告状,公主若不喜欢,我可以解除婚约。”
“哼,这会才说,在母后面前怎么不说呢,你这个小人,偏生瞧不得别人舒坦是吗?”
凤昭然伶牙俐齿,沈镜衣有心无力,轻轻叹了口气。
楚云轻噗嗤一声笑道:“你们俩挺配嘛,活像一对冤家。”
“师父?”凤昭然愣了一下,“您没事吧,我跟他?”
“好了,我跟沈公子有事要说,你先回宫,外面可不安全。”楚云轻只想着快要把这个麻烦送走,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吵得她头大。
凤昭然不干了,她蹙着眉头:“不行,师父,我这拜师宴还没请呢,你也饿了吧,咱们去留香居,我订了晚饭!”
她在两人之间穿梭,轻轻拍了沈镜衣一下:“你也一起去,有什么事儿也得等我师父吃饱了再说!”
她硬拽着两人去了留香居,也不管他们去不去,硬扯了过去。
留香居新来了一位西域大厨,烤的一手好全羊,这几日里头人满为患,要不是她率先订了一桌,怕是很难抢到位子。
凤昭然径直从人群里过来,坐在临着街巷的位子,她面露歉意:“师父,没有包间了,就在这儿将就吧。“
“无碍,沈公子你也饿了吧。”楚云轻淡淡地抬头,一桌子佳肴很快便上来了。
这儿闹哄哄的,倒也不是很嘈杂,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味,将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楚云轻斜着撑起身子,百无聊赖,听凤昭然喋喋不休的缠着阿烈讲故事。
“师父,来,烤羊腿。”凤昭然狗腿的很,端着羊腿过来,“香着呢。”
几人围坐在桌前,楚云轻刚要下口,忽而一拨人朝着这边过来,全都穿着家丁的服饰,留香居的老板堆着笑脸,往这边走:“几位,这有人预定了,劳烦你们腾个位子。”
老板面露怯意,不敢说话,被身后这样的阵仗吓得。
凤昭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凭什么?”
“就凭这是将军府的人。”那小厮呵斥一声,“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楚云轻夹着肉的手慢慢放下,她面露不悦,微微蹙眉:“哪个将军府,在京城可不止一个将军府?”
“管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哪个将军府你都惹不起,还不快滚开!”那人扯着嗓子,恰好身后一道火焰烧起,是师傅在那儿烤全羊。
老板弓着腰上前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小本生意,就权当卖我一个面子。”
“呵,你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凤昭然低声道,站起。
越过那几人,瞥见快步朝这边走得沈清远,她还以为是谁呢,沈老将军怎么就有这么个孙子!
“准备好了么,他们很快过来了。”
沈清远面色迥异,视线与凤昭然碰上,他错愕,僵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凤昭然上前一步,勾唇笑意颇深:“沈清远,什么时候胆子这样大,连本公主的座位都敢抢?”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实在不知道是殿下在此……”沈清远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嫣然想做靠窗这儿的,他就找人过来游说,可谁想到,千挑万选,选中了他最惹不起的人!
楚云轻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她端起酒杯,心下知道不用自己来处理麻烦。
沈清远出了名的狗腿子,凤昭然在这里,他怕是不敢僭越了。
“请谁吃饭呢,这般大的排场,本公主倒是想见见。”凤昭然轻笑一声,“把人一同带来。”
“公主还请原谅,是微臣的错,微臣给您赔不是。”沈清远吓得整张脸都白了,他的手在颤抖,浑身冷汗。
“放肆!本公主请他们过来是给你面子,还不快去!”凤昭然呵斥一声,吓得沈清远一阵哆嗦。
他想转身,楚嫣然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四下搜寻了一遭,看到沈清远的身影慌忙过来:“清远哥哥,你怎么这样慢,爹娘等急了。”
“请她?”凤昭然寒声,楚嫣然不曾见过凤昭然,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那女人一见着凤昭然跟沈清远这般熟识的样子,心底便不痛快,她过来握着沈清远的手,委屈地很。
“说什么去找地儿坐,不过是骗我罢了,她是什么人,你在外头养了女人?”楚嫣然哼咛一声,眼眶湿润。
正在喝酒的楚云轻噗嗤一声,呛得很。
“楚公子这是怎么了?”沈镜衣被她喷了一身的酒,问道。
楚云轻摆摆手,嗤笑:“有的人呐,这辈子不作死都不罢休。”
她的声音很大,恰好能让楚嫣然听得清楚。
那女人越发生气,整张脸都红了,她甩开沈清远的手,呵斥道:“如今楚家失了势,清远哥哥若是想悔婚,趁早便是,何必寻个人来羞辱我。”
“不是的,嫣然,她是……”
“清远哥哥”凤昭然酥了声音,语调甜美,朝着前面走去,“原来你已经定亲了,为何还要跟妾身许什么诺言?”
“你?”
凤昭然的声音很大,冲着周遭喊道,本就有人认出沈清远,这会儿店内乱糟糟的一片。
沈清远要照顾楚嫣然,害怕她被人群冲散,这边凤昭然恶狠狠地咬牙:“跟我斗,嫩了点。”
“过来坐吧,再不吃,都得凉了。”楚云轻懒得理会,她连看都不想去看那一家人一眼,生怕惹了一身骚。
凤昭然落座,瞥见沈镜衣,咬牙啐了一口:“果然姓沈的,没一个好东西!”
“你?”沈镜衣莫名其妙,这女人未免太胡闹了,他招她惹她了,从宫里一路上阴阳怪气,沈镜衣不放在心上,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云轻拉了凤昭然一下,寒声道:“别没了规矩,丢师门的脸面!”
“师父,为何连你也向着他?”凤昭然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抓起那肉块,狠狠地咬着,她以为这一遭踩着沈清远,师父会对她另眼相看呢,谁知道……
哼,她将手里的肉块当成沈镜衣,狠狠的撕扯,咬烂,她不会要他好受的。
……
好不容易送走凤昭然这位祖宗,几人回了客栈,楚云轻本想替沈镜衣试着排出体内积攒的毒血,可没想着有这一段插曲。
“阿絮,去照着这药方子抓药,将药煎好,泡在浴桶里面。”
她嘱咐一声,便下楼去找烈爷,有些东西得阿烈这样的人才好去弄。
楚云轻将图纸递了过去,附在阿烈耳边说道:“用黑布裹起来,我怕你家公子瞧见,会吓晕。”
“小楚公子,您怕是小瞧我家公子了。”阿烈裂开嘴,在听到楚云轻要水蛭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照做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阿烈心底很清楚楚云轻是什么性子。
她嗤笑一声:“你家公子弱不禁风,很厉害吗?”
“咳咳。”楼梯上一阵咳嗽声传来,沈镜衣面色依旧发白,可是吃了之前楚云轻给得药,身子稍微轻了一些,“楚离啊楚离,背地里说我坏话呢?”
“不是歇下了吗,怎么又起来了?”楚云轻不接话,问道。
“在楼上打了十几个喷嚏,心下想着怕是有人在咒骂我,索性就下楼看看,果不其然。”
“噗。”
几人相视一眼,开怀大笑。
安排好了一切,楚云轻便去了沈镜衣的房间,阿絮本想退出去,她忙拦着:“你留下来,一会儿伺候你家公子。”
阿絮怔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候在一侧。
“不用脱衣服。”楚云轻忙阻止沈镜衣,她额头渗出一阵冷汗,怕万一暗地里有人看着,去告诉凤晋衍,那就完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居然下意识想起那个男人!
“见笑了。”沈镜衣满脸歉意,坐在椅子上,等着楚云轻替他治疗。
阿烈端了一盆子黑漆漆的东西过来,上头盖着黑色的布,楚云轻在上面洒了一堆药粉,怕水蛭不小心进入他的身体。
“来,把脚放上来,可能会有些疼。”她提醒一句。
沈镜衣倒也听话,照着她所说的去做,阿烈站在一侧,不由得脚下一软,他亲自弄得,也只有他知道底下是什么,几十只水蛭贴在公子的脚下,不知道那场面那感觉怎么样。
他家公子虽说病怏怏,可依旧凶猛地很,在漠北沙地与一只野狼一起半月有余,硬生生把那只野狼熬死了。
这样的英雄事迹,多得很。
他有蛮力,他家公子有谋略,这些年配合的天衣无缝。
可此时,就算再强壮如阿烈,想到那种诡异的感觉,整个人从心底开始变得很脆弱,尿意颇深,阿烈脚底抹油先溜了。
一刻钟之后,楚云轻才道:“等会儿,我把药撒下去。”
“楚离,这下面是什么东西,感觉软软的,滑滑的,还在动?”沈镜衣讶异地很,问道。
楚云轻没有多说,拢了那黑色的布,她也不想去看,那吸得饱满的水蛭会是什么模样,大概会吓死人吧。
“秘密。”她轻声道,“阿絮,伺候你家公子泡药浴,半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许少。”
“是。”
她端着盆子出去,恰好阿烈过来:“完事了?”
“嗯,你跟我过来。”楚云轻慌忙喊住要逃跑的壮丁,笑得鬼魅,她凑了过去,“看你平日里也不是胆小的,怎么,怕虫子不是?”
“不……谁……谁怕了?”阿烈结巴了一下,他跟着过去,还不信这些水蛭能把他搞疯。
后院点了一堆火,楚云轻掀开那块黑布,底下一个个肥硕的水蛭,比平常时候粗了两三圈,吸得饱满圆滑,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阿烈才看了一眼,便被那股子味道熏得,在旁边吐了起来。
血腥味伴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楚云轻戳开其中一条,那血,呈现暗黑色,是中毒的样子……
“呕——能不能快些烧了,呕——”
阿烈捂着心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楚云轻兴趣颇深坐在那儿研究起来,他好无奈。
“你跟你家公子多长时间了?”楚云轻问道,她撒了一把盐,然后将它们丢进火里。
阿烈才敢往这边走一步,有的时候,他竟然觉着,眼前这小公子,是个招惹不得的狠毒人儿。
“也有些年头了,我不是他们家的人,我是商道上一个马帮的头子,跟着我家主人才混到今天这一步。”阿烈说那年他差点死在茶马古道上,亏得沈镜衣路过。
只是当年的沈镜衣,一身功夫也是出奇地好,不像现在,风一吹都能被吹到。
“主人被这病折磨的,越发消瘦,所幸啊,小楚公子你有办法,老夫人得多开心。”阿烈由衷地道谢。
楚云轻坐在一侧,听他说了些许沈家的事儿。
沈家本不是大夏人,他们是北地与北寒相交那地儿的人,沈家祖上救过先皇,以此换来荣耀,可沈家本就是北地那一带最出名的商贾,北寒不敢惹,就是大夏也得敬仰着。
可惜这一脉出了个沈镜衣,沈家少主也是多磨难。
阿烈起身,摇了摇头:“公子心态好,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可我们不行,老夫人也不行,沈家在公子手里规模扩大了几十倍,是最鼎盛的时候。”
天妒英才,用在他身上倒也合适。
楚云轻收拾好了这里的一切,满身疲倦,她推开房门,便瞥见坐在桌子那儿喝茶的男人。
“等你许久,你又不是他沈家的仆人,倒脏水这事儿他们没人做?”凤晋衍不悦,替他治病,还得伺候他。
不行,绝对不行!
凤晋衍将她拉了过来,扶着她,坐在他的腿上。
“瞎说八道什么呢,那可是沾了毒血的虫子,不处理好,不放心。”楚云轻疲倦地很,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安心了不少。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股子羊肉串儿的味道。
楚云轻忽而心血来潮,转身,就着他的唇瓣,也不怕磕碰那张面具,吻了上去。
一个带了羊肉串儿味道的吻,很短暂,让男人有些猝不及防。
“味道好吗?”楚云轻笑笑,转过身去,看着男人一脸惊慌,“想不到吧……”
“咸的。”某直男如是道,有孜然的味儿,还有羊肉的味道。
“不甜?感情淡入白开水?”楚云轻叉着腰,气鼓鼓,一副找茬的样子,“我就不在府里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了是吧,之前还说我的吻是甜的,你这个善变的男人!”
她气呼呼地道,演了起来。
男人抓着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掌心里,狠狠的攥着。
“别再演了,不许再动了。”凤晋衍抱紧她,省得一会儿动来动去,磨蹭地他难受,“你还知道这些天不在府内,我都急疯了。”
略带哭腔的尾音。
缩在他怀里,被他压得有点难受的楚云轻愣了一下:“你该不会哭了吧?至于嘛,凤晋衍。”
“昨夜染了风寒,可惜佳妻不在怀,没人照顾我。”他嘟囔一句,一副委屈的样子,柔弱地跟一阵风能吹走似的。
楚云轻将他的脑袋板了过来,揭下那张面具,他似乎也很疲倦,眼底里还有红血丝,说话声音沙哑了一些,她伸手抓着他的脉,很正常啊,除了有些上火之外……
“受了风寒?”楚云轻眯着眼眸,“那该吃药才是。”
“你不在,不想吃。”凤晋衍轻声道,“不如搬回来住吧,轻儿,七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
“来,我这儿恰好有一粒药丸,保证药到病除,专治风寒。”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粒药,攥着男人的下巴,凤晋衍没来得及阻拦,女人已经撬开他的唇瓣,将那冰凉的药塞了进去。
要你装,就好好吃这药吧!
已经承受过一次楚云轻的“治疗”,他自然不敢胡来,此番抿着唇。
“要我吃也可以,但这样没有药效,我想唯有此番……”凤晋衍眨巴了眼睛,忽而凑了过来,他的唇瓣,附上楚云轻的唇,蓦地撬开她的嘴。
苦涩的药味在她的嘴里弥散开来,这药丸是用来整人的,吃下去倒是没什么副作用,只是三天之内嘴里苦的很,吃什么都会苦,散不去。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男人,吐掉嘴里的药。
可是凤晋衍扣得死死的,就不许她闹腾,一颗药吃完了,楚云轻绝望地挠着他的脸颊:“我恨你!”
“娘子,良药苦口……”
凤晋衍一脸无辜,暗自忍着笑实在难受地很。
楚云轻欲哭无泪:“现在吐已经来不及了啊,苦死了……”
“这不是风寒药?”凤晋衍笑言,抱着怀里这个暴躁的轻儿,给她倒了一杯水,虽说嘴里苦的要死,可是心底却是美滋滋的。
楚云轻猛地灌了好几口水,暗自吐槽,这老男人的浪漫,还真是要不起!
“你替姓沈的泡药浴,可有解他的衣裳?”凤晋衍似乎想起什么来了,被这苦味拉回了现实,他的手扶着她的腰肢。
那般看着她,楚云轻愣神:“你觉着呢?”
还姓沈的,这敌意慢慢的称呼,快要给她笑死了。
凤晋衍当真觉得她是万人迷,倾国倾城,那种一回头就能迷惑众生的存在吗?
“若是有,为夫废了他!”凤晋衍凝声,语调冰寒,似乎真的要把沈镜衣给废了似的。
楚云轻噗嗤一笑:“自是不会,不过我很奇怪,他出生北地,应该自小承受的住寒意才是,为何这般惧怕寒冷,还有他生母明明是北寒的女将军,怎么体内有一股热的气息。”
这些是楚云轻想不明白的,按道理来说,不该有这种气息,那股气息压制着沈镜衣体内的血脉,使得他的脉象跟死人一样。
“我早些年听说过那位沈夫人,在战场上遇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不是主帅,她战功赫赫,只身横渡北江,突袭东耀背后,可惜这些年深居简出,自嫁入沈家,便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凤晋衍说,就算是北寒邀她回去,她也不曾动摇。
沈家夫妇感情很深,可是沈镜衣出生之后,便被主家沈老夫人给带走,养在归鹤堂里头。
总之沈镜衣的一切,也透着怪异。
“别想了,你只替他疗养,其余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儿。”凤晋衍伸手,替她揉太阳穴,指腹轻柔地滑过。
倒是舒服的很。
楚云轻愣神,被捏的实在太舒服,眼皮子缓缓耷拉下来。
“不许睡,今晚跟我回王府。”凤晋衍凝声,温香软玉不在怀,他连觉都没睡好。
怀里的人儿嘟囔着,已经是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我要……睡觉,走啊……”
凤晋衍抱起她,从客栈离开,夜已经深了,路上还有行人三两个,男人微微蹙眉,她好像重了一些,比之前胖了?
他伸手,捏了捏楚云轻的腰际,倒是没多少肉,跟着往上,捏了一下。
啪——楚云轻蹙着眉头,拍掉那爪子:“别闹,不许再吵我,不然我阉了你!”
她狠狠的道,男人身下一凉,嗤笑。
……
泡的一身轻松的沈镜衣,迷迷糊糊醒来,阿絮都伺候好了,替他更了衣。
沈镜衣起来,再没了睡意,他踱步到了楚云轻的房门前,里头灯已经熄灭了,没有声音,大抵是睡过去了。
他没打搅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今夜月色微凉,他看着那一轮圆月发呆,阿絮过来的时候,满脸不悦:“公子,地上凉,您怎么不注意一些?”
“过来。”
“老夫人差人寄了信,喏。”阿絮将手里的信递过去,沈镜衣没有拆开。
他的眸色微微暗了些许,不去看那封信。
“派出去的暗卫,可曾查询到他的踪迹?”沈镜衣低声道。
“没有,小皇子好像人间蒸发一般,你说老夫人也是,为了北寒一个小皇子,硬是要公子您提前来大夏。”阿絮不满,可也不能多说什么。
就在他们启程之前,北寒的十七皇子不见了,他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带走。
沈家有眼线,说是在大夏境内见过,沈老夫人便差了他过来,借着当年婚约的名头,要他进大夏找人。
“莫要胡说,祖母这样做,定然有他的思量。”
“沈家地处北地,本不是北寒子民,老夫人这是作何,是打算投靠北寒?”他不解,若真是这样,与大夏联姻又算什么。
沈镜衣抬眸,看了阿絮一眼,阿絮便再不敢说话。
“这些话,往后不许再说了,不过我瞧着,大夏中人,也不似阿娘说得那般心狠歹毒。”沈镜衣低声喃喃,就比如楚离,他们尚不熟稔,他却替他治病。
沈镜衣眸色颇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沈家如今如何往下走,他其实已经窥探一二,他怕有一日,与大夏兵戈相向,那么昔日的交情,会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