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高墙的影子,在低垂的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似乎长过了道路的另一边。
高墙下的角门里,忽然有一个人悄悄的走出来,非常英俊的一张脸,**裸的露着两个鲜红的手掌印,正是那风流成性的邢若玉。
他一走出这条巷子,就有辆外形装饰豪华的马车,急驰而来,骤然停在他的身旁,马车的车轮离他的觉只有三寸距离,若刚才一旦没有停住,必然会从他脚上压过去,可见这驾车的人,技术何等娴熟精准。
马车挺住的时候,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车门一开,邢若玉就跳了进去,车厢里已有一杯酒在等着他。
一杯鲜艳如血,温得恰到好处的陈年女儿红,一双比女儿红更醉人的深情眼眸。
眼眸的主人,带着娇嗔的笑容,披着透明的裙纱,在邢若玉一登上马车的时候,便娇喘这扑了过来,扑到他的怀中,八爪鱼般缠住他的腰身,红唇毫不吝啬的在他脸颊印下鲜红的唇印。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见到一个男人的一瞬间,便主动投怀送抱。
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一个心怀激情的少年,也会忍不住退缩,忍不住去想,这女子难道是疯了,亦或者已经放荡不堪了?
但是,邢若玉却没有反抗。
他知道,在封江城能够毫无保留的将她自己交给他的女人只有一个,只有秦楼楚馆的如画姑娘,才会这般热性的对他,而能够带着如画姑娘,暂时离开秦楼楚馆的人,也只有一个。
起码,在封江城中,只有一个,就算汪大善人的面子,也不行!
青楼楚馆,在封江城跟鲜花望月楼一般,是特殊的存在,连封江城一城巨头的汪大善人也招惹不起,每一处独立存在的产业,总会有拖泥带水的后台,有些后台还强大到恐怖。
像鲜花望月楼和秦楼楚馆这般的产业,便是这般有强大后台的存在。
邢若玉往车厢深处望去,面容上便浮现一丝古怪的神色。
一个少年人懒洋洋的躺在貂绒里,端着酒杯,慢慢的品着美酒,身边却没有女人,一双杏子般的朗目中,带着一丝伤感,望着缠绵的两人,说道:“这小子今天挨了揍,现在被如画姑娘这般安慰,也算是解了气了。”
如画的手,已经拿出膏药,温柔的涂抹在邢若玉那张带着鲜红掌印的脸上。
马车急驰而去,驰向腾龙江畔的鲜花望月楼。
傍晚的风,有些清冷,残春的江畔,还微微有了萧瑟,车厢里却温暖如夏日,激情似燃火。任何人看到车厢中的景象的时候,都会感到不可思议,一个男人与女人正在缠绵,而另外一个男人,却如旁观者般,在一旁慢慢的喝酒,就像是看不到那香艳的场面,听不到那诱惑的**。
这旁观的人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可他真的就视若无睹。
邢若玉怀抱着如画姑娘,伸出手一口气喝下那杯酒,才看了那坐拥在貂绒里的少年一眼,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少年人当然就是东方春泽,只不过现在看来却已不像是刚才那个人了。
刚才那个东方春泽,是个很斯文,很爱笑的少年,现在这个东方春泽,却是个很冷漠,很忧伤的少年。
他用眼角瞟着邢若玉,懒洋洋的微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以汪大善人那老混蛋的精明,怎么会放心让我自己肆意胡为,绝对会叫一个人跟在我身边,而这个人不叫你来,还能叫谁来?”
邢若玉也笑了,道:“你既然如此有种,刚才为什么不敢当着他的面,叫他老混蛋?为什么要变成那种龟孙子的样子?”
东方春泽不以为许,淡淡说道:“因为我怕你这龟孙子的脸被他打成烂柿子。”
他说的很有趣,如画姑娘已经吃吃的笑出了声。
如画姑娘,自然不会嘲笑邢若玉被东方春泽称为龟孙子,也不敢嘲笑东方春泽的两面双刀,她只不过单纯的感觉到这一对朋友之间的交谈,很有趣。
跟有趣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能让她暂时忘掉深陷青楼的悲伤。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一声,能够遇到邢如玉这般有情有义,外貌俊朗,身份高贵,多金多才的公子,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尽管她知道邢如玉是好色风流之人,在她之外,还有更多的女人,但是她不恼,只要邢如玉真心对他,她便会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青楼女子的爱情,有时候很简单。
以已真心真意,换彼真诚真心!
邢若玉这是却又笑了,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刚才揍段摇锦那一拳,揍得真痛快。”
东方春泽眉头轻皱,冷哼一声,说道:“其实我刚才太过冲动了,本不该揍他的。”
邢若玉奇怪问道:“为什么?”
东方春泽说道:“因为他说的话,全都是那老混蛋叫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活傀儡而已。”
他冷笑了一声,又说道:“那老混蛋其实是个老狐狸,却偏偏要装成老虎的样子,只可惜他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邢若玉叹了口气,说道:“难怪老头子说你厉害,他果然没有看错。”
东方春泽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冷冷说道:“这一代的年轻人,能在江湖中成名的,有哪个不厉害,真正厉害的,他只怕还没有看见!”
邢若玉脸色一惊,问道:“江湖中难道还有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东方春泽冷笑愈烈,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江湖中至少还有十来个,只有你们这些龟孙子,整天躲在老头子的裤裆里,外面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连影子都摸不到。”
封江城是汪大善人的封江城,而江湖确实天下的江湖,封江城不过是江湖中犹如恒河沙粒般多的城池的一座,还是不大不小的一座。
邢若玉脸上吃惊的表情愈加夸张,一张嘴已经张的老大,愣愣说道:“那江湖竟然如此精彩?”话音一落,又接着笑道:“据我所知,就算有这么多青年俊彦,却没有几个人敢来封江城!”
这句话说出,他自己也很得意。
封江城有汪大善人,就算他已经开始慢慢老了,却依旧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他。
江湖中传言,汪大善人年轻的时候,跟四方阁中的幻影阁相交甚密,而幻影阁的神秘和诡异莫测,更在两大杀道宗门离歌楼和夜雨楼之上。
愈加神秘,愈加诡异的事物,更能引起人心的恐慌。
封江城的夕阳,已经慢慢接近地平线,滕龙江面上被晚霞染成一片潮红,犹如女孩脸上浮现的红晕,然而如画的脸上却没有红晕,还是吃吃的笑着,将一枚葡萄,轻轻的塞入邢如玉的口中。
这时,东方春泽已经喝完一杯酒,他喝的很慢,却一只没有听,几乎酒杯便没有离开过唇边,计算在说话的时候,每一个空隙,也会抿上一口美酒。
对于邢若玉的自豪,他表示沉默。
邢若玉忽然望着他,眼眸中闪过奇怪的神色,问道:“有时候,我总有一个问题,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东方春泽抿了一口美酒,笑道:“说来听听。”
邢若玉的眼神盯着他,动也不动,沉声道:“你明明不近女色,却偏偏跟我这个风流好色的人,成为朋友,这件事说给我自己,有时都觉得难以理解!”
如画姑娘的脸红了红,忍不住道:“玉公子虽然风流,却不下流!”
东方春泽笑道:“如画姑娘说的不错,如玉你虽然个性风流,但为人还算正派,很有些放荡不羁的豪情,与我在某些方面有点类似,所以你我成为朋友,没啥稀奇。”
邢若玉却在叹息,说道:“但是,你又如何能在我与如画缠绵时,保持淡定?”
如画姑娘的脸,更加红了。
东方春泽叹了口气,说道:“我此生此世,命中只能有一个女人,除了她,我不会也不可能去接受其他女人,可是现实确实残酷的令人心碎。”
邢若玉眼眸一转,问道:“她怎么了?”
东方春泽已经低下头,声音也低沉下去,似乎带着无限的伤感,缓缓道:“两年前失踪了。”
邢若玉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失踪了?那就去找啊,只要有点线索,便能找到。”
他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觉着世上并没有无可完成的事情,只要认真去做,有能力,有金钱,便能够完成,除非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不然必然能够找到。
东方春泽的眼眸中却开始充满痛苦,叹息着道:“找了,整整两年,却一点消息和线索都没有!”
邢若玉这是却开始沉默。
如果别人说出这句话,他必然会反驳对方没有尽力去做,可是这句却是东方春泽说出来的,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凌霄弈剑宗的实力,若两年间还没有任何消息和线索,可见这件事情的难度有多高。
车厢中,忽然开始沉默。
马车已经停下。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西方的残阳终究落下山去,黑夜便蔓延在天际,黑暗来临。
邢若玉忽然说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东方春泽抬起头,眼眸的伤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打趣,说道:“哪里也不去!”
邢若玉吃了一惊,心想难道他们就这样在马车中待一个晚上?这时,如画姑娘却开始摇他的肩头,示意他往车窗外面看去。
一座三层高楼伫立在江畔,在黑夜中发着光,无数个灯笼,挂在飞檐上,将黑夜映照的犹如白昼。
邢若玉眨了眨眼,道:“为什么停在这里?”
东方春泽却打趣的说道:“这便是我们今晚要投宿的客栈。”
邢若玉笑了。“客栈”这种名词从东方春泽这种人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很滑稽,很有趣,而且将眼前的三层高楼,成为客栈的,他还是第一人。
鲜花望月楼,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