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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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宇一个晚上没有怎么睡实,骆辰就陪着一个晚上没睡。

第二天早上骆辰给店长发了一个短信又请了一天假,顾不上店长怎么想,就趴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期间顾承信半夜来了一次,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当时骆辰正在给即墨宇换热水袋,即墨宇看起来比下午刚出手术室多了一点精神,微微抬了抬眼透过窗户扫了一眼站在病房外面的顾承信,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窗外皎洁的月光斜斜的照进昏暗的房间里,白色墙壁上的挂钟时针从十二点变成指向两点,从两点变成指向四点。骆辰像个安静的影子,轻轻在屋子里来去给即墨宇换热水袋,量体温,清空导尿管。如果你认识曾经的骆辰,从远处看去,那个在昏暗的房间里忙忙碌碌的少年看起来像是和几年前的那个在他外婆身边忙忙碌碌的孩子一样,表情坚韧诚恳,眼神平和沉静。好像无论他的生活中无论出现什么事情都会被他平静而虔诚的接受,然后毫无埋怨的去诚诚恳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又好像几年过去,那个印象里的少年个子和神情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拔节了一些。

一夜静谧。

随着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内屋内,即墨宇轻轻了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眼,动了动视线,在沙发上找到那个昨天晚上一直在自己身前身后转转的少年。

胃部的手术的刀口不似昨天那么疼,因为早年风风雨雨的生活,现在这点手术中最疼痛的时候熬过去了之后现在丝丝小痛楚对他来说完全在可忍耐范围内。

倒是陆子煦——

即墨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作丝丝裂痕的表情。趴在沙发臂上的那张小脸干净而清澈,眉角柔和,唇色温暖。清晨的第一缕晕晕黄黄的阳光映射在骆辰掉落在骆辰眼睛前面的发丝上,反射出一丝金黄的光芒。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呼吸绵长而轻柔,加上眼底的淡淡的青色,恍惚间好像和眼前的另外一个影子重合。

即墨宇回过头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长长的回忆当中,然后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沉静而平和的微笑,像是青葱的少年在操场的阳光下等来了瞳孔中只会唯一映射的那个人。

顾承信正好经过了病房的窗外,看着即墨宇嘴角的那个熟悉的微笑恍惚了一下,表情有些动容。然后稍微垂垂脑袋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骆辰,忽然也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个许多年前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少年,鼻子里半叹息半无奈的嗤笑了一声,敛了敛情绪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给即墨宇足够的收敛起思绪的时间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样。”顾承信跟没事儿人一样挑挑眉看向即墨宇。

即墨宇唇色还是有些白,但是精神恢复的不错:“没事了。”

“嗯。”顾承信点点头,似乎不经意的看睡在沙发上的骆辰说:“他照顾了你一夜啊。”

即墨宇顺着顾承信的视线又在骆辰的脸上扫了一圈,没肯定也没否然,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什么意思。

骆辰刚睡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有事儿自然也睡不实,在顾承信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醒来了。本想听即墨宇会怎么回答,可是等了一会儿也只是听到一阵漫长的沉默。跟即墨宇相处这个半个月,骆辰用脚趾头斗都能猜到即墨宇脸上肯定又是那副‘他乐意谁逼着他’的表情,觉得继续去想这些个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干脆起了身,搓了搓脸,看向顾承信笑了笑:“顾哥。”

顾承信见骆辰醒来也不再继续和即墨宇的话题,冲骆辰点点头。

“我想回去给他熬点烫,他现在可以喝汤么?”

“少喝点没事儿。”顾承信对骆辰说,然后突然笑着跟了一句:“没看出来娇生惯养的陆家小少爷护理工作做的跟以前经常做的似的。”

骆辰脸上一僵,定了定神故作尴尬的笑笑说:“顾哥开什么玩笑,也就是照顾照顾外婆罢了。”

顾承信并不是喜欢跟陌生人主动聊天的人,即墨宇心中顿时生疑,扫向骆辰的表情不动声色。

顾承信意味深长的看向骆辰那双干净而清澈的双眸,半天之后突然笑了一下:“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虽然骆辰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但是心底突然凭空就生出一股子不安出来。他下意识的望向即墨宇,发现对方的视线也在打量他,有探究,有怀疑,有冷漠,还有……一丝丝看不懂的情绪。

骆辰心里一紧,慌张的别过眼睛不敢在看向即墨宇。

“那我回去了,这里…麻烦您了顾哥。”

回去的路上,骆辰心不在焉,横穿马路的时候差点被出租车碰到。

胖子司机一个急刹车之后对骆辰破口大骂。

路上人来人往,都好奇的望向这边,骆辰大囧,脸红的不停小声道歉。

司机骂够了,重新挂档离开,骆辰窘迫的赶紧买好了做汤的材料回到家里,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洗好材料,架上锅慢火煮上,骆辰还在想着早上在医院里顾承信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即墨宇疏远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一直定格在骆辰心里挥之不去,好像在昭示着什么。

难道是自己哪句话说漏嘴了?

骆辰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跑回屋子打开电脑呼叫真正的陆子煦。

刚接通远在澳洲的陆子煦,骆辰一句话还没说,陆子煦上来就问:“小辰,秦辰佑被人捅死了你知道么?”后面跟着一张一看就是从某网站上剪切下来的照片,照片里几年未见的骆耀城在嚎啕大哭,悲伤到无以复加。

骆辰在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定格在那里,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照片里的那个人,表情从隐忍的平淡,到渐渐有些茫然。

一下子突然知道那位不要他的爹为什么又突然要见他的原因知道了,但自己的反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淡漠或者说幸灾乐祸的嘲讽一句‘怎么你亲儿子死了才想起我?’。

甚至后来陆子煦在电脑那边说了些什么骆辰都没有听见。

他只是渡过了一阵茫然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冷。

你知道那感觉,虽然义无反顾的愤恨和仇视所谓的为了钱财而不要自己的父亲的,但是某些时候,在广场和公园里看到那些被爸爸顶起来坐在脖子上的小孩子的时候,在看到赚人眼泪的电视剧那些年少时父亲和儿子反目成仇,但是老去的的那一刻却会回想青年时期牵着儿子的手欢乐大笑的场景忍不住后悔并且流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希望儿子会和自己一起渡过晚年去享受那迟来的天伦之乐的时候,骆辰也会稍微的偷偷幻想一下某一天自己想要的那种温暖的带着爱的家庭重新回来。

可是现实呢,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骆辰快乐不快乐去转变一下剧情,不会因为骆辰想要不想要,而去设定个系统。

所以在上一秒被不管不顾了十多年的爹突然说想要见见给了那么一丝浅浅的卑微的不敢呈现出来的期望之后,下一秒就被残忍的得知那并不是后悔想要享受的天伦之乐,也不是忽然有了感情不忍那位流浪在外的儿子,甚至连自己傲娇的发了脾气之后都看起来没有什么机会去后悔演绎一个‘哦我为什么要发脾气’这种悔不当初的情景。

现实就是,他爹并不是想他,也不是真的想见他,只是那个,他爹一直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儿子死了。

在心中凶狠的翻涌而过的情绪那么多,像是把藏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列成了一个电影一样唰唰唰的制成片段从眼前奔腾而过,那些隐藏在心底黑暗土壤中的镀金而珍贵的情绪在一点点闪过之后最终和一个巨大的theend的从网站上剪切下来的黑白嚎啕大哭的照片对比在一起。

那些年少时期幻想的过往此时显得那么微薄和无力,像是看了一场别人的电影,然后又顺道又感概了一下别人的人生。

骆辰想哭一下,但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哭。

这时陆子煦担心的呼叫终于再一次通过音响从遥远的澳洲传了过来:“小辰!小辰你怎么了?小辰你还好么?”

骆辰回过神,视线有些模糊,重新定位画面对面的那张脸,笑容有些悲哀和嘲讽:“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我妈走之前的那句话的意思”——‘小辰你记着,你没有爸爸’,骆辰仰起头想起那天,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带着悔恨和心酸望着他:“我妈说的对,我真没有爸爸。”

——落实了私生子的名讳。

——没有不知道是谁的爸爸。

——好像并没差。

骆辰闭了闭眼睛,觉得眼角还是有些湿了。

陆子煦看着屏幕中的画面担心不已,下一秒突然回头朝着外面大声喊道:“沈天承沈天承,让你秘书预定机票我们现在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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