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1 / 1)

“今天还真是——”

真广抬头看着天空,从暗沉的黎明开始,这个鬼天气就一直是这样暗沉的。已经到了应该是透亮的晨曦了才对。天色灰蒙蒙的,被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雾气,云彩也是这种灰暗的颜色,如同低气压,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缓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大概是因为这种恼人的天气的缘故,让真广觉得有些不妙,心里在微微颤抖着什么,就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

对的,应该是这个恼人的天气的缘故。真广攥紧了背在肩上的包的肩带,不再去抬头看那朦朦胧胧的天空,他长吁了口气,低啧了一声,想要将心里充满的郁结给驱逐出去。可是难得的休息日啊,昨日是勤劳感谢之日,学校难得放了一个假,今明两天又正好是双休日,难得的三天休息时间。怎么能够因为这个鬼天气的原因而显得疲惫难堪呢。即便,昨晚他又因为受到别人的邀请而一晚上没有睡觉。嘛,吉野那家伙,居然找借口摆脱了他。呿!

起风了。虽说这个季节的风还没能刺痛到骨头里,但也确实让人会突兀的打个寒噤。真广用钥匙打开了拴住铁门的电子锁,咔嗒的那一响声,如同炸雷一般在他的耳边回响着,刚刚在心里压下去的那股不安,又开始翻腾着,有些恶心的感觉。他并没有着急的推开大门走进去,他看着这栋华美的别墅,当清凉的风吹过庭院的地面,除了树木草丛旋起的沙沙响声之外,再也没了其他的声气了。如同穿透了整个内部的孤寂。

“好安静了,就像是——”真广喃喃的自语了一番。

就像是,死寂一般。真广在心里叱责了自己一番,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这种事情?!

他总算是推开了门,走过了偌大的庭院,打开了别墅的正门。

但是,真的好安静。真广换下了鞋子,他的心脏忽然急促而猛烈的跳动着,他听不到整个房子里有一点声音,太过于安静,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爱花应该已经起来了,哪怕她的动静再小,也是能发出声响的。

嘭咚——

真广警觉的回过头,发现不过是因为风的吹击,让被打开的窗子忽然撞击这窗框而发出来的声响,就连那窗户的玻璃都还没有缓过劲来,一直的颤抖着。真广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了,但他无法放松自己屏住了的呼吸,他嗅到了从房子内里传来的气味——冰冷的,被生水腐蚀过的宛若生铁的铁锈,伴随的淡淡的腐臭的味道,在整个静谧的空间里悄然地飘散弥漫着——不对劲。

他挪动着步子,一点一点的向着里间的大厅挪动着。好冷,整个房子再也没有丝毫的暖意,暖气、灯光,什么都没有,灰青色的晦暗爬了上来,玻璃、墙壁、门窗这些边角分明的地方变成了微弱的冷白色,就像是冬天的时候,凝聚而起的白霜,它们在腐蚀着里面一切能够让人觉得安心的东西,它们将那股铁锈和腐臭晕染得更加的厚重,华美的房子,变得冷硬。毛骨悚然!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破真广站在紧闭着的,通往大厅的木门前,他攥紧了手,就这样站在木门前。从哪里开始扭曲了!他连眼前沉重的门都看不清楚,什么东西压迫着胃肠,卡紧了脖子,那种气味,就是从这扇门里面传出来的。好静,真的好静!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地上,从门缝里,他看见了红色,暗红暗红的,如同早就凝成了块的血液。

他伸出手,抵在了那冰冷而厚重的门上,事实上,这扇门关得并不严实,只是稍微的一个用力,应声而开。

红色,满眼的红色,这么多的血凝聚着,这铁锈般的腥味盘踞着,再也消散不了了。这种红色,这种气味——爱花,她安详的坐着,轻轻的将头靠在手背上,她睡着了,这样安详的,诡异的红色从她的腹部流下来,染红了那白色的丝裙。

他怔愣的走到她的身边,手颤抖着,爱怜地、执起她的发丝,再碰触着她的脸颊。

“怎么会…冷成这样?”

他哆嗦着嘴唇,从手指、掌心传来的冰凉,比那厚重的木门,比那坚硬的铁栏都要冰冷。这不是人的温度啊,人,怎么可能,冰冷成这样?!

死?!

剧烈的疼痛割碎了他的喉咙,他恐惧的质疑着这一切!

天气冷得有些异常了。吉野换上了长袖的里衣,外面还套上了长袖的衬衫似的外套,这样还有些凉气,还得再围上薄薄的一条围巾才行。现在才到十一月下旬,却开始冷成这个样子,就算是这个城市临海,也是不正常的。从那天开始,有多久没有和爱花酱两个人单独的渡过了呢?!他拿出手机,翻找着爱花酱昨天发给他的那封短信——

——很期待明天的约会,这次不许爽约哦。By.彼女十一月二十三日。

十一月了啊。上次单独和爱花酱在一起约会,算一算,是八月底,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啊。说到底,八月底的那次约会,最后还是被真广给搀和到一起了,真广他,对爱花的独占欲,还真的是强烈啊。之后,好几次,他都没有应爱花酱的约会。他怕真广会猛然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真广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一方面感觉特别的灵敏。

不过,想的如何的复杂也是没有用的。吉野走到玄关,刚刚换好了靴子,准备出门赴爱花酱的约会,他的心情很好,这是个难得的日子,但今天真不是个好天气,外面一直是阴沉着的,可真不是个合适约会的天气。吉野叹了口气,他打开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吉野惊异了一下,打开手机,发现却是真广的来电。他微微有些别扭感,昨天他才拒绝了真广的一个邀约来着。

吉野叹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真广,怎么……”

「吉野,爱花死了。」

吉野蠕动着嘴唇,电话的音质不好,有些听不清楚真广的话了。电话的另一头,真广拖着冗长的调子,这声音变得粘腻而浑浊。他刚刚,听到什么了么?!吉野抬头,他环视着玄关的四周,看不到窗户,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他也看不到日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吉野很想讪笑一声,但他觉得嘴唇干裂的难受,一笑起来,撕裂的疼痛,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干涩的开口。

“真广,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这,不是玩笑吧。吉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爱花如此在意的真广,怎么可能开出这样荒唐的玩笑来?!

「呐,吉野,爱花被人杀死了,就在昨晚……她,变得好冰冷——怎么能!人的温度,怎么可能这样冰冷!」

他,究竟听到了什么?!电话的另一头,真广那带着沉闷疲惫而沙哑的声音,还有繁杂的嘲杂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被冰块冻结了耳朵。吉野看着被挂断了的电话,一股无力的软绵从脚下升起,他呆坐在玄关之上,眼睛大睁,瞳孔却紧缩得如同针尖那般细小。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嗅不到……五感如同离他远去了,这让他半晌都动弹不得。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啊——

吉野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将手机重新塞回了兜里。几乎是撞开了大门,急冲冲的向外跑了出去。他从来没有发觉,原来,这段距离这样的长,他奔跑着,哪怕脚使不出气力,他大力的喘息着,哪怕他的心口已经窒息了。这条路,他很熟悉,到真广家的别墅,总是会经过这条路的。隔得并不远,他看得到,熙熙攘攘围着那黑铁的大门的人群中,穿着警服,穿着白衣大褂的人。

这是,现实么?

他这样反问着自己。

啊,这是现实啊。

然后,他又这样回答着自己。

他再也挪不开脚步了,他让自己靠在白浮雕的墙壁上,勉力的支持着疲惫而无力的身体。心脏被什么勒住了,他紧闭着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那样会让心里的闷痛感更加严重的。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也冷寂下自己的表情。他不能用之前那副模样来面对着真广,他必须冷静下来,哪怕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要在颤抖了。”他攥紧了拳头,一下一下的击打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他呢喃着,强制的命令着自己。

原来,身体的动作,这样细微的动作,居然是这样的难以掌控。他一下一下的用手敲打着墙壁,冷硬而充满了艺术感的浮雕上面,根本无法将他的手磨出多少的伤口,但那一下一下的,很用力的,敲打在了骨头里,钝痛得麻木着,但他只能这样做,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直到他终于觉得没有了破绽之后,他才停止这如同自虐般的举动。他将击打过墙壁,变得青肿的手揣进了兜里掩饰起来,他才走向那幢别墅。

吉野挤开了人群,他平静的对着盘问着他的警员说着他的身份。他得到了进入现场的权利。他跟在警员的身后,走进了这栋别墅。真广就站在大厅的外围,他就这样安静的站着。吉野多了带领他的警员,走到了真广的近旁。他顺着真广的视线看去,他在看着安静‘沉睡’着的爱花。她一点生气都没有,地上满上她的血液,如同邪恶的魔法阵一般在地面上扭曲的盘旋着。她,真的,就这样死亡了么?

“真广。”吉野努力着不让自己颤抖,他想说出作为一个友人,应该能说出来的安慰的话语,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有多想,不顾就在他近旁的真广,不顾在安详的死去了的爱花酱的周围收集着蛛丝马迹的警员,然后,碰触着她的面颊,生气的斥责她一声,“起来了,爱花酱,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但他知道,这是现实啊。

“说到底,为何我会觉得,爱花,就这么毋庸置疑的死了呢?”真广面无表情的说着。他的双手都揣在了兜里,吉野在想,是否他也和他一样,控制不了的颤抖着。看不出来真广是否真的平静了下来。但真广却在质疑着这一切。

爱花,为何就这样毋庸置疑的死了呢?!吉野没有说话,他不能张口,之前控制住了的颤抖,再次因为这样的话语而迸裂出来,只要开了口,那明显的哆嗦着的嘴唇,能够完全的暴露出来。他不能在真广的面前暴露出来。那只手,在兜里痛得直入骨髓,他看着安详着的爱花,还有那刺眼的血迹,他无法移开视线。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啊,爱花酱…你看,你就这样死去了,这样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来保守着了。你就这样的丢下我,死去了……

“为什么不说话。”真广看着缄口不言的吉野,冷冷地,他居然还是这样一幅表情,什么都没有改变!真广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开始扭曲了,他居然,居然,对这样一幅场景无动于衷!!这让真广觉得,吉野这个人,就算是此时此刻也能笑得出声来!

「哀号吧,哀号吧,哀号吧,哀号吧!啊!你们都是些石头一样的人;要是我有了你们的那些舌头和眼睛,我要用我的眼泪和哭声震撼穹苍。她是一去不回的了。」(注①)

这句话翻滚着,在真广的内里不停的咆哮着,他的喉咙因为这句话的压迫着,就要嘶哑的挣脱出来!

呵呵——真广讥笑着,这讥讽的笑声充斥在两人之间,他的嘴角扭曲着,充满疯狂的眼神望着吉野,“你不用刻意赶过来的,反正,爱花的死亡,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吉野没有动,他将真广的话语完整的收入了耳朵里,揣在兜里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骨头都泛着可怖的青白和筋络,只要再一个用力,他想,那尖锐的指甲都能够破开血管了吧。

吉野不敢轻易的开口说话,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等到真广重新转回了视线,他才嘟囔着,有些无力的说着,“不是,真广你打电话给我的么。”吉野知道,他的这句话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但他真的,已经尽力的,说出了这样一句完整的话啊。

「你心爱的人已经死在这儿,你的末日就在眼前。」(注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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