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别说陈董以为听错,就是林芳也以为丫环传错话了,除了为福地造势时,有人为了验证消息真实‘性’,借故来看过陈董,这两年来,再无客人访问过陈董,如今处于‘混’‘乱’之时,竟有客人访问一个已被人遗忘的庶‘女’,知情者任谁一时也难以相信。
陈董问道:“勤绣姐,客人真的是找我的么?”
勤绣笑着道:“回司马小姐,叠翠院伺候的大娘是这样讲的,若是司马小姐不信,大娘就在‘门’外,可将她叫进来问清楚。”
“不必了,我这就过去,”虽是这样讲,陈董内心还是忐忑,问林芳:“芳姐姐,你可要回去?一起走吧。”
林芳也很好奇到底是何人来访陈董,便道“那就一起走吧。”
挽起陈董的手,林芳冻得一个哆嗦,两人如今都是寒‘性’体质,林芳还好点,只要穿得够厚,手脚就比较暖和,哪如陈董一般,穿的衣服也不少,由于这会儿只顾研看林娟的绣品,手炉搁置在一旁,处在暖烘烘的室内,小手竟然还是变得冰凉。
到了叠翠院,有婆子引领二人往客屋方向去,林芳内心觉着怪异,有客人来,爹娘一般都是在主屋内用来见客的隔室待客,这客屋很少用,今年也就接待县令时用了两回,平日都是锁起来的,怎地今日竟要启用,难不成来的客人非同一般?
进了客屋,迎面见李翠梅一人坐在主位,下面一侧坐着二郎和六郎,另一侧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想来,那陌生男子便是来访陈董的客人,李翠梅一个‘女’人家。单独陪着男子不合适,这才唤来二郎和六郎一块作陪,不过,林芳与陈董并未仔细打量那陌生男子,否则极为失礼。
见过礼后,陈董问李翠梅:“不知伯母找茹素来有何事。”
不等李翠梅搭话,那陌生男子开口:“茹素,是爹爹来看你。”语中难掩‘激’动。
此言一出,不止陈董,就是林芳也惊讶盯视那男子。胡子拉碴,枯瘦憔悴,头发与胡子都是‘花’白。怎看都是一个七十老翁,哪里看得出当年司马老爷的影子。
见陈董愣怔当地,一时无反应,李翠梅叹道:“茹素,你面前的。确是你爹爹,我让人再送两个炭盆进来,你父‘女’二人几年未见,说说体己话吧。”转而又对司马鑫道:“天‘色’近晚,司马老爷先与茹素叙谈,我这就着人收拾客院。司马老爷今日且先住下。”
司马鑫施礼:“劳烦林夫人。”
跟着娘亲和两位叔叔出来,林芳问娘亲怎回事,李翠梅却是很显疲惫。不‘欲’多谈,林芳也就作罢,反正到时问陈董也是一样,还会知道得仔细些。
天黑时大郎和童氏才到家,李翠梅着人摆饭。使人去客院请司马鑫父‘女’,传话之人还不及出叠翠院。惜缘院的婆子已来禀报,司马老爷此时正在惜缘院,司马小姐准备在惜缘院的小厨房,亲自下厨给司马老爷做饭,并开了菜单子,派婆子过来先禀报,再就着大厨房内有的材料,领些回去。
李翠梅自是吩咐下去,大厨房内的材料,随那婆子挑选。
第二日,司马鑫父‘女’仍旧未来主院和林家人一块用餐。
父‘女’二人久未见面,想单独相处,林家人也是理解。用完早饭,大郎换上土布便装,带人出去巡视难民安置地。林庄改为林镇,过五日官府便要正式出文公布,他即将上任当镇长,责任自是与往日不一样,他得先‘弄’清自己所辖地盘的状况。
大郎走没多久,惜缘院的婆子急慌慌来叠翠院禀报,讲司马老爷吃早饭时突然昏倒,任怎样喊都无反应。
李翠梅急令小勤家的去童氏住的柳院,请童氏给司马老爷诊治,那婆子忙讲,六小姐已派线儿去了柳院请二太夫人。李翠梅则又转派小勤家的去惜缘院候命,言道,不管有何需要,不需请示,直接去库里拿就是,若是库里没有,即刻着人去采办。
按理,本应陈董去客院陪父亲用早饭,可是司马鑫怜惜她怕冷,昨晚回客院睡前,嘱咐她今早不必过去,自己会过来。突然有了爹爹疼爱,为享受爹爹的疼爱,也为成全爹爹的爱‘女’心切,陈董自是答应,早早起来下厨做了早饭,饭做好后,派婆子去请来爹爹。
司马鑫过来时脸‘色’就不对,陈董着忙,司马鑫却讲无事,可能是换了地方睡觉,一时不适应,晚上没睡好。一个常年四季奔‘波’在外的人,怎会因换了地方便睡不好,此话陈董不信,可爹爹既然不愿多讲,陈董也就没再纠结,殷勤端上早饭,催爹爹趁热吃,谁知还没吃几口,爹爹便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林芳与陈董两院紧邻,陈董那里有动静,她自是第一个知道,此时她正陪着眼睛红肿的陈董,陈世缘则紧黏着陈董,童氏给司马鑫诊脉,林仲嗣给童氏帮忙。
望,闻,问,切,施针,一气呵成,忙完,童氏才对陈董道:“茹素,你爹爹此是急症,我虽已施针暂时控制,可是要对症下‘药’,须得找到根源,否则极有可能‘药’石罔效,二祖母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听童氏说的严重,陈董眼圈又开始发红,不过还算冷静,点头答应。
昨日从县城回来,路上大郎给童氏讲了一些关于司马家的事情,只讲到大量难民来白水镇时,由于安置难民一直忙碌,司马家往后的事,大郎也不知晓,今日司马鑫突然如此,童氏内心已有预感,必是与司马家的遭遇有关,便问陈董,司马老爷可是受到什么刺‘激’。
陈董灵魂已是四十多岁,也觉爹爹突然昏倒,与遭遇有关,便将从昨日与爹爹见面,到今日爹爹昏倒前情况,简短讲于童氏听。
昨日林芳几人离开客屋后,司马鑫给陈董讲了这两年司马家的变化。
当日司马鑫由于气愤陈董的不通情理,愤然与陈董断绝关系,休掉原配后,不久便又娶了一个大户‘女’子为妻。开始时,妻子对前妻留下的三个子‘女’,视如亲生。大‘女’儿心智不全,依然如前,两个儿子则不然,处处与妻子作对,妻子则处处忍让,委屈求全。
司马鑫如往年般,忙于生意,家中事‘交’给妻子管理,不过,鉴于前事教训,他还是会‘抽’出时间,多与子‘女’相处,亲自教养,妻子怀孕后,也尽量多‘抽’出时间陪着妻子。
谁知,怀孕后的妻子,‘性’情大变,不仅禁止三个子‘女’靠近,衣食住行也极为小心,且总是讲那两个儿子要害她,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两个儿子,却一反常态,变得恭顺有加,司马鑫则觉着妻子无事生非,渐渐对妻子生了厌烦之心,宿于三个‘侍’妾房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今年年初,妻子产下一男孩,更是对前妻生的孩子戒备,那两个孩子也不再恭顺,处处与后母作对,两下里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司马鑫才相信陈董当日说的话,可事已至此,已是无可挽回,只能想办法协调。
谁知,难民‘潮’来后没几天,大‘女’儿和两个大儿子竟是突然不见了,妻子讲,可能是孩子贪玩,跑出去玩耍,被人裹走了,‘侍’妾则讲,她们看见夫人将大小姐和两位少爷卖给了拐子。
顾不着断这无头官司,司马鑫急着先打听寻找儿子,不管是被卖了,还是被人拐走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难民越来越多,到处‘乱’纷纷,要找到两个孩子谈何容易,疲惫的司马鑫回到家中时,却是更糟噩耗。妻子中毒身亡,三个‘侍’妾跑了两个,只剩司马茹素的生母,抱着大哭不止的幼子,而家中的财物,方便拿走的已是所剩无几。
司马鑫心灰意冷,干脆将所有人遣散,只自己抱着幼子过活,却不曾想,这唯一的孩子又中了毒,昨日跟随谭六回到林庄,马不停蹄上山去找沈夫子,沈夫子讲,那孩子可以救活,不过因解毒太晚,此一生心智都不会再开,也就是说,就是解了毒,那孩子也只是个傻子。
能活着就好,将孩子留下,司马鑫跟随谭六下山,来到林家看陈董,陈董也跟司马鑫讲了自己这两年的生活。
听完陈董的叙述,童氏讲出残酷的诊断:“他这是心事郁结日久,昨日与你团聚,将心事吐出,神经突然放松,心情大起大落,才会受不了而昏倒。此种病症我也见过不少,此后几天,你爹爹的病情可能会更加凶险,这便要看他心志如何,若是他已心无所寄,即便我再费心,也是徒劳。若是他心有留恋,便还有活命希望。”
陈董的眼泪立时流出,哽咽问道:“二祖母,我要怎样做,才能让爹爹好转?”
小小年纪,心志坚强。童氏对陈董越发怜惜,嘱咐:“唉,你爹爹辛苦为家,却落得个家破人亡,他一方面深受打击,再一方面内心自责。你小弟已是没用,如今,他唯有你这一个孩子可以承欢膝下,为今之计,只有你亲身伺候他,多与他讲话,唤起他生之希望。”
陈董点头:“嗯,二祖母,我知怎做,还请二祖母多费心。”
童氏开了‘药’方,小勤家的亲自去库里拿来‘药’,童氏将‘药’配好,自己动手煎‘药’,教导陈董煎‘药’的方法及掌握不同的火候。吩咐小勤家的,患者不宜挪动,房内再加两张‘床’。一张‘床’自是给陈董用,另一张‘床’么,看看陈世缘那紧张的神情就知,小家伙必是怕陈董离开他,为安他的心,也让他陪在陈董身侧,小家伙人小力气大,顺便也可帮陈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