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林安晴将身子弯下去,何长河已经率先一步扶住了林安晴的手,他的手有意无意的在林安晴不算细嫩的双手上摩挲,浅笑着:“不必不必,我这儿也没穿官服,不过就是普通的微服私访,姑娘不必害怕。”
此话一出,不只是林安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有些糊涂了。
这哪里像是要像是兴师问罪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杜明烨,杜明烨见着那何长河的手在林安晴的手上摩挲,不由觉得厌恶。
他径直走到林安晴的身边,将林安晴手从何长河的手中抽走,不卑不亢的开口:“不知府尹大人叫安晴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被人这样不给脸面的打断,何长河很是不悦,他抬头,本想呵斥,不想瞧见杜明烨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心中竟是没来由的觉得畏惧,于是他只能朝着林安晴开口:“这位是……”
“我是安晴的……”
“兄长,他是我的兄长。”林安晴顾自打断杜明烨的话,转而迎着杜明烨不解的眼神,悄悄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虽说现在看来这府尹不像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但林安晴心头到底是有所顾虑的。
她心中最大的顾虑便是来自于杜明烨对自己的那些个隐瞒。
她不知道杜明烨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凭着自己的想象觉得杜明烨原本应该是极有钱有势的人家,但因着某些原因他不得不蛰伏于桃花村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既是蛰伏,那么在林安晴的猜测中,极有可能让杜明烨不得不藏身在桃花村的缘由或许是因为他得罪了官府。
也是因着这种顾虑,林安晴根本不敢让杜明烨朝着官府的人表露身份,她甚至已经在心里头替杜明烨想好了一个假名字以备不时之需。
“兄长?”听了林安晴的解释,何长河发出一声冷哼:“如此说来倒也不算是不相干的人了,这样,林安晴你带着你的兄长随着本官去大堂里坐坐如何?”
林安晴闻言,有些发愣:
“这个……”
“怎么?不愿意?”何长河自个儿已经走在了前头,但许久不见林安晴和杜明烨跟上,不觉皱起了眉头。
林安晴能够感觉到何长河生气了,于是也顾不得心头的那些个困惑,拉了杜明烨紧随着何长河走进了酒楼的大堂里头。
“掌柜的,没事了!”见着林安晴跟着府尹走进了大堂,大茄长舒了一口气,他连忙扶起还在地上跪着的钱阳东,言语中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了那林家丫头了,若是她不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啪”
钱阳东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给了大茄一个耳光。
大茄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有些懵,他怔怔的看着钱阳东,满脸委屈:“掌柜的,你怎么打我啊?”
“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是想要林姑娘替咱们酒楼受罪么!”即便已经过去了许久,但钱阳东想起方才大茄将菜方子的事情全部推到林安晴的身上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林姑娘是咱们酒楼的恩人,谁让你巴巴地去村里头找林姑娘来了!”
“我……”大茄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番好意会遭来自家掌柜的一顿骂,他张了张嘴,辩解的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倒是先流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哭!”钱阳东无比愤怒的瞪了眼大茄,冷声道:“你最好祈求林姑娘不会有什么事情,话我先放在前头,若是不出事也就罢了,若是出事……”
钱阳东的话未说完,便是被一声浅浅的叹息打断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县太爷?”钱阳东听得声音不觉转头,瞧着此刻坐在院子里头满脸悠闲地县令,他心下一惊。
先前他只顾着担忧林安晴,竟是将这院子里头的另一个官老爷给完全忘记了。
不过好在钱阳东虽说与县太爷没什么交集,却也是听得县里的人们说过咱子洲县的县老爷是个体贴为民的好官。
“那丫头有事也没事。”
县令方柏霓笑得莫测:“因缘造化,即便今儿个府尹大人不来你这酒楼吃着一顿饭,那姑娘也总有一天会被他寻个别的理由唤见的。”
“县太爷的意思是?”
“等他们出来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方柏霓的笑容越发深沉,他半眯着眼看着大堂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再说林安晴跟着何长河到了大堂,却半晌没瞧见何长河对她说半个字。
这约莫大半柱香的功夫了,何长河只是围着林安晴转圈圈儿,似乎是在鉴赏一件古董一般。
林安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当做猴子一般观察,她被何长河盯得心里发毛,奈何碍着对方的身份,却也只能干忍着。
其间杜明烨倒是有些忍受不了,每每林安晴瞧见杜明烨快要爆发的时候,都会立即用眼神求他再忍忍。
由此,杜明烨的火气也没能发出来。
何长河终于从林安晴略显躁动的表情看出她的不耐,于是也终于不再围着林安晴转圈,他哈哈大笑道:
“早就听闻子洲县有个如意酒楼的菜色十分新奇美味,百闻不如一见,今儿个本官可算是大饱口福了!”
大饱口福?
林安晴闻言,更加糊涂了。
这府尹说的话怎么和大茄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不是说不满意么?不是还让人钱掌柜的在地上跪着么?怎地现在倒成了很满意的样子了。
许是看出了林安晴的狐疑,何长河笑得越发狂妄:“林姑娘莫不是在想为何我说大饱口福,却让这家掌柜的在地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林安晴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是因为他不识抬举!”
何长河冷哼一声,笑道:“本官不过是想见见能够做出那般新奇的菜色的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子,不想那钱掌柜的竟是寻了百般借口,愣是不愿让你来见本官。林姑娘你说对着这么个不识抬举的主儿,本官是不是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林安晴听了话,心中对钱阳东又有了几分感激,她原以为钱阳东是与大茄一般想法的,不想在大茄来找自己之前,钱阳东有做过他所能够做到的努力;而对府尹的气度自是鄙夷,奈何畏惧着对方的身份,她只得陪着笑:“大人说的对。”
“不过是一个酒楼的掌柜的,林姑娘你信不信,本官只要动动手指,那姓钱的不仅这酒楼开不成,命也活不了?”
这回林安晴没再附和了,她犹如看怪物一般看着眼前这个洋洋得意的府尹,她实在很难想象,当下的父母官竟是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
何长河倒是没注意到林安晴的脸色,他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一脸趾高气昂的看着林安晴:“林安晴,你可知道本官为何找你前来?”
“民女不知。”林安晴闻言,很是诚恳的摇了摇头。
她若是知晓了还能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惴惴不安么!
“林安晴是吧?”何长河笑了笑,再一次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目光如狼般在林安晴的身上穿寻:“你这名字本官可是早就听说过了。”
早就听说过?
林安晴挑眉,她狐疑的看着何长河,没吭声,只静待着他将剩下的话一并说了。
果然就如林安晴所预料中的那般,根本不必林安晴询问,何长河已然自顾自地开了口。
“这十里八乡的到街上卖东西的都是些汉子和已经成了亲的妇人,你这么个黄花闺女儿走街串巷的卖东西在整个资兰府都算是独一份了!”
林安晴还是没吭声,她总觉得这何长河铺垫这么多,之后该是还有许多话要朝着自己说才是。
“本官听闻你靠着去山里头寻东西再拿到这镇上来卖,都已经翻修了自家的院子?想来这几个月该是挣了不少文钱吧?”
林安晴闻言,不觉挑眉,她下意识的便觉得这人是在给自己下套,让自己往里头跳,一时间,她到底是想不明白这何长河到底想说什么,略作思量之后,林安晴才缓缓道:
“府尹大人说笑了,我家只是翻修院子,用的也都是些便宜的材料,花不了多少钱的,再说山里头的东西大家都见过,实在是卖不了多少钱的。”
何长河似乎没听出来林安晴言语中的避重就轻,他笑得越发肆意:“姑娘谦虚了,凭本事挣钱,这不丢人!对了,我还听说这如意酒楼里头有许多菜方子都是出自姑娘你的手笔?”
听到菜方子,林安晴的脑子忽然就被打通了。
她是觉得今儿个这府尹话里话外都怪怪的呢,敢情也是和钱阳东一般是因着自己的菜方子啊!
自己早该想到的,早前钱阳东有意将自己当做如意酒楼的一个噱头,这酒楼的生意这般好,名声就算是传到资兰府也是不足为奇的。
就拿桃花镇上,好些个酒楼瞧着如意酒楼的红火生意,为了得到如意酒楼的菜方子,明里暗里没少使用手段。
这句话,林安晴一直都是知晓的。
她觉得这何长河之所以找上自己,或许是因着他与那个酒楼里头有所关联,这回来找自己是想要从自己的手里拿走几个菜方子呢!